周遊不少國家,見過不少君王,卻沒有這等能耐,發自肺腑的說,他對眼前的皇帝,打心底裡佩服,所以,纔在今日迫不及待前來。
林楓不是影帝,演技也實在卑劣,受不了司徒無言的迴應,假借翻身之際甦醒,打着哈氣,揉着雙眼,一副愧疚之色道:“近日國事操勞,實在疲憊至極,本想小憩片刻,卻昏昏入睡,先生雅量,切勿介意。”
司徒依舊身着灰衣,面帶幾分笑意,也不點破林楓僞裝,道:“皇上日理萬機,燕國蒸蒸日上,在下多等片刻無妨。”
林楓窘迫輕笑着,安恆端上茶水,喝過半口,盯着司徒道:“那日聽先生一席話,朕對先生念念不忘,今日再見,朕心中着實歡喜。那日先生言道,只把自己治國策略講給燕帝,此刻,朕洗耳恭請,先生今日可莫要藏私啊!”
司徒淡淡輕笑,不過看起來卻有點猥瑣,與他不到三十的年紀做事不般配,彷彿街角的流氓。他是沒料到,當日在街上追逐自己的人,竟是燕國小皇帝。
當下雖有失之交臂之憾,可親眼鑑證燕國新政下,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潛移默化中發生的改變,亦是越發認同林楓做法,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喝了口清茶,潤潤嗓子,慚愧地道:“皇上雄才偉略,年前施行一系列新法,短時間讓燕國彷彿枯木逢生,恢復了勃勃生機,司徒才疏學淺,實在不敢在皇上面前獻醜。”
這些話,若出自別人之口,林楓或許相信,可先前見識過司徒才學,林楓是打死不相信,若不敢獻醜,何故來燕國,又進入皇宮。暗歎,你丫謙虛也要注意分寸,既然來了,不露出幾滴墨水,也說不過去啊。
司徒不透露,林楓卻開始主動詢問,歪着腦袋,一副惆悵的樣子,瞟了眼司徒說:“司徒先生,近來朕遇到件棘手的事情,讓朕心中慌亂不安,先生大才,能否幫朕分析分析。”
既然司徒不想談論治國之道,林楓只好轉移話題,詢問他關於燕國與鄭國的事情,從中推斷對方心思與才華。
“皇上請講,司徒盡力爲皇上排憂解難。”司徒神色風輕雲淡,一雙眸子平靜似水,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讓人看不住他心中怎麼想。
林楓把燕國與鄭國嫌隙的事情,基本全盤托出,隨後歪着頭,問道:“先生聽後,以爲燕國此舉可否正確,鄭國又有何打算?”
“早該如此!”司徒吐出四個字,言語中非常支持林楓舉動。
林楓不解,皺着眉頭反問:“爲何如此,莫非先生事先料到燕國會出兵?”
司徒笑眯眯搖搖頭,道:“非也,非也,在下豈能猜出聖意,只是來燕國前,見官道上源源不斷馬隊,押送糧食酒水穿行,又有騎兵護送。在下便猜到新酒與新鹽出自燕國官方,此舉,儼然正在與鄭國爭奪利益。
二來嘛,鄭國變法三十年,取得舉世矚目成就,急需一場戰爭,把經濟,政治上優勢,轉化爲軍事上優勢,燕國恰逢撞在刀刃上。
但是呢,陛下若欲爭霸圖強,就需一手握刀,一手抓錢,在沒有門閥士族支持下,便是與鄭國爭奪利益有風險,卻也必須鋌而走險,如今,陛下派兵南下,儼然向鄭國表明,燕國不怕戰,不怯戰。”
“另外,從地理位置上,慶州乃燕國南方門戶,牆高牆厚,抓在手中,若鄭軍出擊,必會費一番功夫,然倘若慶州城丟失,鄭國鐵騎軍,一路北上,數日便可穿州過縣,抵達燕京城下了。現今陛下派重兵南下,符合燕國利益。”
林楓聽着司徒分析,心中頗爲滿意,當初,派白易生帶兵時,便是維護燕國利益,不過,他當時卻未曾考慮到慶州對鄭國重要性。
然而,司徒繼續說道:“在下以爲,陛下出兵慶州,目的是一手握刀,一手抓錢,試圖在平和環境下壯大燕國,但是,目前陛下所爲遠遠不足。”
一手握刀,一手抓錢,這正是林楓的想法,早在燕國開始強化前,林楓已經深深明白這個道理了。卻未曾料到司徒也懂的這個道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但司徒說出有不足之處,顯然,林楓在某些方面,應該有所缺失。好奇地問道:“先生不妨直說,林楓願聞其詳!”
司徒一笑,帶着幾分猥瑣,幾分精明,道:“我觀陛下在年前整理朝堂,頒佈新法,招募新兵,提升將領,想必陛下急於求成,希望在短時間內,讓燕國崛起。在下以爲,陛下做法的確不錯,但陛下所爲,多爲長遠考慮,燕國欲在三五年崛起,陛下只需抓住四樣東西,必能立於長久不敗之地。”
“那四樣?”
“民心,律法,土地,軍隊。”司徒吐出八個字,解釋道:“古語言,得民心者得天下,目前陛下頒佈了不少利民措施,若欲鞏固延續下去,就必須建立完整的律令,重點治國。有了律令,相當於有了框架,不光限制小商小販不敢以身犯險,士族門閥亦不敢冒犯,就算將來門閥想依仗財力擾亂燕國經濟,也必須考慮燕國律令。
其二,燕國目前最賺錢地方,莫過於各州各縣的騾馬市了,陛下已敕令州縣府衙控制,未來商業潛力無限。但是,燕國土地貧乏,糧食產量極低,百姓每年上繳糧食,尚不足以飼養軍隊,何況乎,釀酒非常浪費糧食,如此陛下若增加百姓賦稅,或收購國內糧食,豈不是失了民心。
而今,陛下爲釀新酒,大肆從宋國收購糧食,的確緩解了燃眉之急,可卻非長久之計,一旦到了災年,或發生戰爭,宋國減少糧食交易,豈不是卡住了燕國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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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今之計,可把目光望向東方,晉國雖亦地處北方,卻擁有大量肥沃土地,且不說晉南產糧區,單單奪下晉西,豐州,汾州,亦足以有充足產糧區。
其三,陛下練新軍,在北方取得大勝,可戎族乃遊牧民族,常神出鬼沒,但鄭國,趙國不同,一旦開戰,必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所以,陛下訓練新軍,必須敢戰,能苦戰,不畏戰。如此,來日無論與任何國家起了兵鋒,燕國均能立於不敗之地。”
林楓越聽越有興趣,這司徒言語,還真讓他大開眼界,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他心中有不少盤算,卻沒能向司徒這般詳細,全面。
暗暗記下司徒話語,林楓試探的問道:“先生厲害,不愧爲不世奇才,朕正缺少先生這樣的人,不知先生可否留在燕國,與朕一起復興燕國,鑑證列國統一。”
司徒十八歲起周遊列國,遊說各國君主,不過收效甚微,還被貶低爲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當前與林楓交談,他沒有在對方神色與言語中看到或聽到半點輕蔑之意,相反對方對他尊重有佳。
司徒心中暗喜,卻不露聲色道:“陛下,我周遊列國,去過不少國家,向不下十位君王進言,不過無一不備驅逐,陛下想知道原因嗎?”
“朕不懂,卻也能猜出來,肯定是先生的理念與對方治國理念不符,若採納先生建議,恐怕會在國內引起軒然大波,那些君王忌憚反對勢力,不敢拿出鐵血手段,想來該是如此吧。”林楓猜不出緣由,卻大概能理解。
司徒面帶幾份驚愕,沒想到林楓竟能猜出自己遭遇,心中不免佩服,道:“的確這般,在下治國思想不過三點,可有三點涉及不少利益,沒有大魄力,大作爲的君主,確實不敢採納。”
“可否說說看。”林楓好奇,不顧司徒暗諷,再次詢問。
像司徒這般偏執之人,又有經世濟國之才,長期鬱郁不得志,按理來說非常不應該,可事情就不靠譜的發生了。
司徒擡頭望了林楓一眼,略顯深沉道:“當然,陛下想聽,我非常榮幸。”以前,但凡有人聽到他的名字,不要說耐心聽他講述道理了,許多人乾脆避之不見,林楓地態度令他有種相見恨晚的情緒。
言罷,司徒也不保留,朗聲道:“陛下,在以爲國家要振興,必須做到以下三點,一,依正道,順天意,應地利,合民心,設律令,重法典,唯有依據規律制定相映政策,令臣民滿意,調動臣民積極性,方能經國安邦,經世濟民。
其二,作爲帝王,務必令朝野上下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敢以此規,時時刻刻有思危的想法,能提高警惕,防止禍患。
其三,朝野上下協和,通權達變,對臣子賞罰分明,任賢使能。對子民獎勵農桑,輕徭薄賦。打破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門閥****,不以等級,門第,資歷爲準。
目前,陛下已經做到了,某些方面超出在下意料,現今,在陛下面前,司徒着實不敢班門弄斧。”
司徒地治國之策看似簡單,卻包括治民,治臣,治君三方面,說起來一句話,做起來卻非常苦難,不經歷長時間改變根本無法推行,尤其用人上與林楓不謀而合,堪稱目光卓越,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