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闊被囚禁數月,熟悉守衛慣例.
此時,即不是送飯時間,也非巡邏兵檢查檔期,忽有人拜訪,不禁令他生疑.
院門敞開,一名豔麗婦人,牽着六七歲孩童,走進院門中.
孩童掙開婦人素手,碎步進院落,向蒙闊奶聲奶氣喊道:“阿爹!”
望向婦人,再看孩童,蒙闊面孔喜憂參半,不知所措.
面前婦人與孩童,並非外人,恰是他寵妾韓珍兒與幼子蒙諾,
雙雙出現院落內,蒙闊渾身一震.
常年征戰,他足有半年多不曾與妻兒家眷相聚,遠離宋國征戰時,他特意命令家人前往鄉下,防止戰敗,家人淪爲燕軍俘虜.
他慘遭幽靜,遲遲不見妻兒消息,心中慶幸,對自己提前安排甚是滿意.
一時,有苦難言.
欲起身抱起蒙諾時,卻見院門外走來一人,身穿龍袍,面容含笑,高聲道:“恭喜蒙將軍妻兒團聚.”
聽聲,蒙闊撐在涼椅上手臂,徐徐放下,有氣無力坐下.
林楓!他來遲有何貴幹?
蒙闊面容悽苦,怒視面含笑意的林楓,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特別對方帶自己寵妃與幼子前來,越發讓他心驚膽戰.
數月前,燕京之戰,他鐵心攻城,欲抓捕林楓妻妾孩子,難道林楓欲報復自己.
再者寵妾幼子在此,老夫老母怕已落入林楓之手.
深知林楓手段狠辣,報復心極強,蒙闊內心顧慮越來越多.
念及與此,長長吸口氣,匆匆起身,移步前行,抱起碎步靠近的蒙諾,擋在寵妾身前,神情警惕望向林楓.
林楓觀之,屏退侍衛,前行兩步,端坐石椅上.
這時,蒙闊轉身,盯向林楓道:“燕帝,你我恩怨,乃國家仇恨,禍不及家人妻兒.”
“將軍,切勿擔心,諾兒重兵,陛下特令御醫診治,又妥善安排家人,並無惡意.”韓珍兒拽着蒙闊衣衫,從旁輕聲道.
蒙闊神情一怔,轉身看向韓珍兒,一副不可思議之態.
林楓,怎麼派御醫救治自己幼子,按理來說,即便不殺,定也任其病重而亡.
畢竟,自己曾執意擒獲林楓妻妾兒女.
在寵妾身上得不到答案,蒙闊疑惑目光轉移林楓身上.
“蒙將軍放心,本王做事,常留底線,從不濫殺婦孺.”林楓拿起茶壺自斟自飲,輕笑道.
一時,蒙闊面紅耳赤.
燕軍中南征北戰,濫殺俘虜,**擄掠,聞所未聞.
反觀自己,手段似乎有點卑劣.
一杯溫差下肚,林楓放下茶杯,向蒙闊道:“蒙將軍,朕前來何意,想來將軍心知肚明.”
聞聲,蒙闊恍然大悟,難怪林楓帶自己寵妾與幼子前來,這是要勸降自己.
不曾猶豫,蒙闊斬釘截鐵道:“燕帝休要浪費口舌,女帝對蒙某有知遇之恩,萬死難報其一,落到燕帝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林楓沒有執意勸阻,僅向蒙闊道明女帝處境,朗聲道:“蒙將軍乃聰明人,定清楚良禽擇木而棲,忠臣擇主而事的道理,若將軍對女帝抱有幻想,燕軍絕不給女帝捲土重來機會.”
蒙闊一驚,不曾料女帝,盤踞陳國東部與海島之間,繼續領兵抗爭.
不過,他心似明鏡,縱然宋軍抗爭,失去主力,失去軍械,遭大燕鐵騎,女帝照樣難以東山再起.
何況,他與柳灼崖,田胥身陷大燕,女帝,宋起,簡燁領兵圖謀不軌,他們這些宋人,必然成爲大燕心頭大患,留不得.
念及與此,蒙闊一副大義凜然姿態,昂首挺胸道:“燕帝執意剿滅宋國殘餘,蒙某定以死明志,絕不辜負女帝信任.”
林楓輕笑,目光轉移在韓珍兒與蒙諾身上:“蒙將軍,死的轟轟烈烈,流芳百世,難道忍心妻兒父母與將軍同時赴死嗎?”
瞬時,蒙闊緊緊抱着懷裡幼子,攬着韓珍兒,狠狠瞪了眼林楓,道:“死又何妨,總強過苟且偷生.”
“是嗎,將軍太自私了,爲虛名,要眼睜睜蒙家斷後,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宋國兵卒慘死,宋國百姓遭欺凌嗎,這些事兒,可沒有將軍想象的那麼簡單.”林楓面色一沉,言語冷冽.
“燕帝,你…你…說好禍不及家人.”蒙闊怒不可遏,林楓竟拿父母,妻兒,百姓與兵卒性命,未必他就範.
說起來,蒙闊也有點悲催,貴爲宋國良將,深受女帝信任,嬌妻美妾無數,可惜,僅有韓珍兒誕下男丁.
今日,林楓以妻兒性命相比,恰是抓住蒙闊軟肋.
“君無戲言,朕說不殺婦孺,定不殺婦孺,然將軍不要忘了,將軍領兵征討大燕,手裡染滿燕人鮮血,那些戰死的兵卒,也有父母,妻兒,若得知將軍父母妻兒身在神都,將軍以爲,他們能安然無恙走出神都嗎?”林楓未再勸阻蒙闊,僅向他表明,殺身成仁,以死明志後,蒙家人面臨什麼遭遇.
聽聲,蒙闊彷彿暴怒雄獅,面容鐵青,拳頭嘎吱作響,已是暴怒極點.
觀之,林楓輕笑:“蒙將軍,無須動怒,朕之言語,僅是最壞結局,若將軍肯爲朕效力,遊說柳灼崖,田胥,助朕攻陷南方,一統天下,朕自然不傷及大宋兵將與百姓,將軍族人亦可保全,另外,女帝也能苟且偷生,不是嗎?”
蒙闊對林楓言語嗤之以鼻,可惜,看到身邊寵妾與幼子,聯想父母與族人處境,一時備受煎熬.
這林楓太卑鄙無恥,不僅囚禁他,連殺身成仁,也不給機會.
韓珍兒安撫蒙闊,看他糾結神情,甚爲憂慮,卻無從協助.
憋屈,鬱悶,苦楚,五味陳雜,沉默少時,蒙闊盯向林楓質問:“燕帝,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林楓頷首,暗暗欣喜,沒想到蒙闊這麼快就放棄堅持.
這時,蒙闊移步林楓面前,豎起三根手指,神情嚴肅:“燕帝,若蒙某歸降大燕,燕帝需答應蒙某三個要求!”
“將軍歸順大燕,莫說三個要求,十個要求,朕也答應”林楓爽快的道.
一旦蒙闊歸降,對他,對大燕百利無一害,對女帝,對大宋,卻百害而無一利.
“蒙某僅有三個要求.”蒙闊斬釘截鐵道,似乎依然執拗.
林楓伸手,示意蒙闊講出來.
蒙闊回頭,望了眼身後寵妾與幼子,道:“古語云,兩國交戰,不斬來使,蒙某希望,燕宋之戰,禍不及家人.”
“將軍歸降,朕絕不傷害將軍家人,這一點,朕亦人格擔保.”林楓沒有猶豫,爽快答應.
蒙闊頷首繼續道:“大宋俘虜,燕帝需交給蒙某,蒙闊只爲燕帝效力,故而,除陛下以外,燕國其他將領不得干涉.”
聞聲,林楓輕哼,他與大燕有何區別,這蒙闊太自欺欺人.
不過,只要對方歸降,朝廷不干涉對方.
“將軍放心,若將軍領兵功無不可,戰無不勝,爲大燕開疆闢土,朝廷絕不干涉,朕也不干涉.”
一時,蒙闊暗暗鬆氣,若獨自掌兵,他定有機會脫離燕帝控制,返回大宋,相信女帝會理解他的苦衷.
“第三,蒙某協助陛下征戰南方,完成統一大業,期間,陛下不得派燕軍追殺女帝,若陛下答應,蒙某願歸降大燕,爲燕地赴湯蹈火,再所不辭.”蒙闊說出第三個要求,也是他內心最重視的要求.
落語,雙眸直直盯向林楓,生怕他不答應.
對林疏影餘孽,林楓有主意,目前,定不因小失大,被宋國殘兵牽制主力,放棄征服南方諸侯.
一時,言語嚴肅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蒙將軍乃錚錚鐵骨,切勿食言.”
“若燕帝遵守承諾,蒙某決不食言.”蒙闊頷首道.
“好,甚好,只要將軍勸降田胥,歸降大燕,朕決不食言.”林楓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