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一見孫玲出現,就溜之大吉,她上次可就是從孫玲手中逃掉的。這次再見到她,便像老鼠見到貓一般。
“還蠻仗義的。”孫玲撇了撇嘴,衝沈鳳歌道:“沈先生,和我走一趟吧,對了,你不會也逃掉吧。”
“不會。”
孫玲拖着沈鳳歌回到了警局,將沈鳳歌丟進了辦公室。
“這次是什麼情況,你怎麼又和人動手了?”孫玲桌子後,給沈鳳歌做筆錄。
沈鳳歌把所有情況據實說了,孫玲點點頭,在紙上寫下四個字:聚衆鬥毆。
“就是動手,也不該下手這麼狠,快要把人打死了。”
“應該不會死。”
“好好一個學生,有前程有發展,爲什麼要做這些事。”孫玲倒也不比沈鳳歌大幾歲,卻擺出了前輩的姿態,她擱下筆道:“你這種情況,可大可小,在京城有沒有什麼朋友,先聯繫他們,把你保釋出去吧。”
沈鳳歌怔了怔,搖搖頭道:“我沒有朋友。”
“老師,同學……你在京城這麼久,難道一個朋友都沒有嘛?”
沈鳳歌靦腆的笑笑:“我這個人,人緣不是很好。”
沈鳳歌雖然在京城待了很長時間,但的確和人缺少交往。自然,若說他一個朋友沒有,也是未必。蘇羽,姜紫藍,林知畫,哪怕是方磊,姜小濤……也都是願意保釋沈鳳歌出去的。但是在沈鳳歌心中,這些人是很難被稱爲朋友的。
孫玲倒也有些爲難了,她咬了咬筆尖,道:“那你先在這裡等一下吧,我看看那面的態度,如果對方不追究了,你就賠償一些錢了事,如果對方追究的話,那就只能公事公辦了。”
孫玲離開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不忘將門鎖上。雖然沒有上手銬,沒有人看管,但沈鳳歌的確像囚犯一樣被關了起來。
房間的日光燈散發着白色蒼白的光芒,周圍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那一刻的沈鳳歌,忽然覺得有些悶。他招手把小狗叫到身邊,敲開他肚子上的屏幕,做些自己的事情。
將時間沉到小狗身上時,時間便過得快了。某種程度上,沈鳳歌能活這麼大,大把無聊的時間,就是靠這些度過的。那些複雜的數據,冷冰冰的金屬,有一種詭異的美,當他們按照一定秩序排列時,那種美是無法抗拒,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沒有感情。
而沈鳳歌被禁在警局,無法脫身的時候,外面,也不是沒有人搭救他。
比如說小蠻……
小蠻在被孫玲嚇跑之後,便一個人流落在街頭。她將沈鳳歌當做了長期飯票,在一旦失去這飯票之後,她立刻發現,自己連吃飯都成了困難。
之後,小蠻便想去找蘇羽,由蘇羽想辦法救沈鳳歌出來。蘇羽的家小蠻來過一次,倒也不陌生。可問題是,這次的蘇羽並沒有在家,小蠻反而被蘇羽的媽媽師長翎逮了個正着。
然後就是直扣心扉的靈魂拷問,便是小蠻這種性格也感覺到了一個護犢母親的恐懼,在戰戰兢兢,懷疑人生之後,她趕緊找個機會溜了,到了街上,狠狠罵了幾句髒話,方纔把自己的性子扭過來,否則的話,非得被師長翎教育成良好青年不可。
而至於蘇羽的家,她是再也不敢去了。苦思無策,最後還是回到警局門口,窩在角落裡,等着沈鳳歌。
至於能不能等到,就連小蠻自己都不清楚。
此刻的警局內,沈鳳歌依舊窩在房間內,手指在輸入着一些程序編碼,至於時間過去了多久,他根本不清楚,但必定夜已經很深了。
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孫玲站在門口,打着哈欠道:“因爲你,害得我也沒休息好,好了,現在你可以出去了,有人來保釋你。”
一個年輕男人站在門口,身上的西服一絲不苟,見到沈鳳歌后,他微微躬身:“沈先生,我來接您出去。”
沈鳳歌上下掃視對方一眼:“我不認識你。”
對方開口:“有一個人要見您,希望沈先生去一趟。”
沈鳳歌想了想,站起身來,道:“走吧。”
這個年輕人帶着沈鳳歌走出警局,沈鳳歌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門口。在今天,年輕人對汽車並無太大興趣,能使用這種老派汽車的,必定也是那些老派的人。
“沈先生,請,我家主人已經在等您。”
沈鳳歌點點頭,正準備起身,忽然一怔,目光向遠處投去。
他走過去,看到在路燈下,小蠻靠在燈柱上,此刻大概已經睡熟了,眯着眼睛,昏黃的燈光照在其臉上,呈現一種奶酪般的白。
沈鳳歌下意識伸出手,想要將其喚醒,然而當手伸出去的時候,卻在空中靜了靜。
“沈先生,您的朋友?”那年輕人問。
“不是。”沈鳳歌搖搖頭,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我們走吧。”
“請。”
他重新找到車門前,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的時候,那小蠻忽然醒來。
“沈鳳歌,你等等我,沈鳳歌……”
小蠻大步向其跑來,幾乎是飛撲到沈鳳歌面前,眼睛眯成月牙,就以月牙般的眼睛看着沈鳳歌。
“你終於出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來的,哈,終於是被我等到了。”
沈鳳歌略頓了頓,道:“嗯,走吧。”
兩人坐上汽車,在雙方中間放着那被喚作小狗的機器人,車行緩緩行走在深夜的都市中。
這一刻的沈鳳歌並不知道自己要去那裡,年輕人沒有說,他也沒有問。無論是誰把自己從警局保釋出來,終究是友非敵,而即便是敵人,仗着一身本事,沈鳳歌終究是不懼的。
倒是小蠻一路上說個不停,只言說自己爲救沈鳳歌,想了多少辦法,而等在警局門口,又多麼辛苦……
嘰嘰喳喳的聲音,響在耳邊,沈鳳歌微皺着眉頭,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着車窗。
最後,汽車聽到一處莊園門口,深林掩翠,藏着白牆藍瓦。那年輕人微微躬身,衝沈鳳歌道:“沈先生,請。”
走入了莊院,發現裡面纔是別有洞天,古色古香的建築,年輕人引着沈鳳歌向前走,最後聽到一院子門前,他道:“葉先生,請,我家主人就在裡面等您。”
“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是不是該告訴我你家主人是誰了?”
“沈先生進去便知道了,我家主人覺得,由他自己告訴您這件事更好些。”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小蠻邁步要進去:“我倒要看看是誰。”
然後,她被攔下了,吶引着沈鳳歌過來的年輕人道:“沈先生,我家主人希望單獨見您,不被別人打擾。”
“怎麼,不讓我進去!”小蠻氣鼓鼓的,目光看着沈鳳歌。
“在這裡等我。”沈鳳歌道了一聲,邁步踏入院子。
這是處於莊園內的一處四合院,倒也不大,裡面種滿了竹枝,風吹來,竹稍輕輕甩動,有沙沙的聲響。
在院子中間,有一座涼亭,亭中坐着一白衣人,此刻背衝着沈鳳歌,看不清他的模樣。
夜已經深了,天空中沒有月亮,周圍一盞盞地燈亮着光芒,倒也並不顯黑暗,那亭內焚着檀香,有陣陣酒意飄來。
是好酒。
“來了。”那白衣人突然開口,聲音滑過磁性的聲線,竟然十分好聽。
沈鳳歌微微躬身,道:“多謝先生出手,只是不知先生爲何要出手救我,又爲何將我引到這裡。”
“過來說話。”自始至終,那白衣人沒有轉身,反而開口道了一句。
沈鳳歌走到白衣人面前,此刻纔看清楚這白衣人的模樣。只見他五十歲左右年紀,兩鬢頭髮已經有些斑白,一雙眼睛低垂着,裡面似乎有說不盡的疲憊和滄桑。
奇怪的是,第一時間,沈鳳歌就感覺到,對方對自己並沒有任何敵意,若有若無,還流露出一絲善意。
“坐吧。”白衣人開口:“要不要喝一些酒?”
沈鳳歌在對方面前坐下,搖搖頭,道:“我不會喝酒。”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喝酒對身體不好的。”
“抽菸嘛?”白衣人眼神裡冒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指了指牆上放着的香菸。
沈鳳歌搖搖頭:“不會。”
“不抽菸,不喝酒,果真是一個好孩子。”白衣人笑笑,自己卻抿了一口酒,口中道:“曾經,我也是不抽菸不喝酒的,早睡早起,不熬夜,注意保養,不吃垃圾食品。直到後來,我遇到一個人,發現他什麼都做,反而過得比我還快樂。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好像,給自己找這麼多禁錮,也沒有什麼意義。”
沈鳳歌上下打量着這白衣人,他不知道白衣人爲何要對自己說這些。但看他的態度,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和自己聊,但卻不知從何說起。
然而沈鳳歌卻並沒有這個耐心,他終於開口,再一次詢問道:“請問先生爲什麼要引我來這裡,先生又究竟是什麼人?”
“年輕人,總還是沉不住氣。罷了,我就先告訴你吧。”白衣人開口,道:“我叫陳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