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頂燈暗下來,只保留着牀頭兩盞米黃色的壁燈。
空氣中彌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如燻人欲醉的酒。
葉歡往牀上掃了一眼,秦念卿和楚湘雲躺在一起,秦念卿用手掌撐着下巴,昏暗的光線中,她的眼睛很亮。楚湘雲卻是躺在靠近葉歡的位置,默默流淚。
葉歡小心翼翼擠在牀邊,楚湘雲主動爲葉歡讓出一人的位置,可容葉歡側身躺上去。葉歡的身體和楚湘雲肌膚相處,心臟砰砰直跳,他緊張的原因是,楚湘雲的一旁還躺着秦念卿。
楚湘雲和秦念卿的身份差不多,都是心高氣傲的美女總裁。秦念卿的外冷內熱,楚湘雲的豐腴迷人,雖然都是美女,但卻韻味不同。
葉歡很難遏制自己的虛榮心,此刻他覺得很緊張,但同時也有些得意。
你睡到這邊來吧。秦念卿輕聲道:我怕。
葉歡顛顛的從牀上下來,擠到秦念卿的另一側,幾乎是他剛剛躺好,楚湘雲那邊便傳來盈盈的哭聲,似乎淚水流的更多。
我還是睡過去吧。葉歡默然道。
我也是會怕的。秦念卿低頭,聲音很輕,語氣很重。
葉歡沉默,然後道:那我怎麼辦,我只有一個人,又不會分身術。
要不你睡到中間吧。
這不太好吧。
已經不太好了。
所以,葉歡擠到了一張牀的中間,前文已經說過,秦念卿這張牀並不大,假若躺上去三個人,已經可以說很小。
現在,葉歡躺在中間,楚湘雲平躺在他的右手邊,秦念卿側身躺在他的右手邊。
三個人的呼吸都很輕,楚湘雲在默默流淚,秦念卿側身看着葉歡,眼睛明亮。
葉歡睡着了。
他閉着雙目,呼吸很勻稱,似乎一夜的疲憊將其擊垮,很快便沉入夢鄉。
秦念卿看了葉歡很久,讓葉歡以爲她不會再說話,然後很久之後,秦念卿開口道:葉歡,你睡着了?
葉歡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剛被吵醒的模樣,然後口中道:嗯,剛睡着。
葉歡自然沒有睡着。現在,他左邊躺着秦念卿,右邊躺着楚湘雲,二人的身體和他的身體接觸,二人身上幽蘭香味,傳入葉歡鼻孔。在這種情況下,只要葉歡生理機能正常,他便不可能睡着。
今天你很累吧?秦念卿問。
是有些累。葉歡開口承認,連殺十餘人,神經和身體都高度緊張,現在懸着的心落在地上,從身體內部泛上來的洶涌疲憊,也的確有些難以承受。
秦念卿咬了咬下脣,似乎鼓起了很大勇氣,她探出一隻手,擱在葉歡小腹上。
葉歡感覺小腹一陣涼意,然後還有些熱,癢癢的。秦念卿靈巧的手指稍稍鬆開腰帶,然後鑽了進去。
現在,還累嘛?秦念卿默默的問。
葉歡倒抽一口涼氣,感覺渾身都是力量,從身體內部泛上來的洶涌疲憊,實在是輕而易舉便可承受。
不累!葉歡開口,斬釘截鐵。
聊聊嘛?
聊聊。
葉歡悄悄望了望身旁的楚湘雲,楚湘雲睜大雙眼,默默流淚,似乎沒有察覺葉歡和秦念卿之間的小動作。而秦念卿的手指波動之間,楚湘雲還在身邊,帶給葉歡一種異樣的刺激。
葉歡看了看秦念卿,秦念卿的手指安撫着他。葉歡蠢蠢欲動,根本無法想象,被無數人視作偶像的秦念卿,竟會這樣服侍一個男人。
而這個男人恰好是自己,葉歡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滿足。
二人今天經歷了同樣的事情,相比楚湘雲的脆弱,秦念卿卻平靜的很,眼睛還閃閃發亮。
葉歡開口問道:和她比起來,你很堅強。你不怕嘛?
我也怕。秦念卿抿抿嘴:但我和她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她心中有人依靠,而我沒有。秦念卿開口道:沒人能依靠,就只能自己依靠自己,所以,我只好強大。
我從很早就自己一個人,那個時候,所有事情都是一個人來。經歷了很多事情,那些苦,其實也沒有必要說了。不過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這句話令我受益終生:我不能倒下,你身後一無所有。
秦念卿平靜的說出這些,語氣沒有半點波瀾。可葉歡明白,‘那些苦’三個字,其實不知道略去了多少辛酸。
他伸出手,扶住秦念卿的臉,沒有語言,卻是已經代表太多語言。
一滴眼淚衝眼眶內滴落,秦念卿迅速擦去,她擡頭望着葉歡。
葉歡秦念卿道出葉歡的名字,沉默許久,纔將話問下去:你不是一個好人,在很多人眼裡,你太過無恥卑劣與下流,可我覺得,你也不能說是一個壞人。如果可以的話,你用一個詞評價自己,你會用那個詞呢?
葉歡微微蹙眉,然後展開笑顏:怎麼想起問這些?
因爲我想知道啊。秦念卿的聲音又低下去:我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
葉歡仰面躺在牀上,楚湘雲仍舊躺在他身邊,眼睛睜着,可是空洞無神。葉歡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自己和秦念卿之間的話。
人面獸心。葉歡道。
秦念卿一怔,奇怪道:你爲什麼這麼說?
人類習慣稱呼自己爲高等動物,以此顯示自己與低等動物的區別。但是動物畢竟是動物,高級動物,也是動物。只要是動物,就必定有獸性,只是大家很擅長把這些隱藏起來,稱其爲道德。可赫赫五千年,我沒見過道德的容身之地。叢林中兩頭狼,可食物只能供一頭狼存活。你能告訴我,那隻狼更善良嘛?狼不會思考這個問題,他們沒有思想,也懂得掠奪資源以讓自己活着。
人區別於動物,其實和動物並沒有區別。原始社會,兩個人都要生存,會有誰把自己的肉讓給另外一個人嘛?人聚集起來,形成部落。如果兩個部落都要生存,最後只有一個部落毀滅另外一個部落,以掠奪資源。
幾千年了,那個毀滅很多部落的部落強大起來,形成民族,形成國家。現在大家是文明社會,可是國與國的關係,難道說,真的比幾千年前的部落文明多少麼?就算現在是和平時期,可戰爭並沒有從這個世界消失。現在是科技發展了,食物能夠允許更多人生活。假如有一天不呢?石油,煤礦,海洋資源,如果這些只能供一個人生存的時候,大家還是會拿起武器,殺死別人讓自己活下來。
所以我看,人的骨子裡都是野獸,人是猴子來的,整個人類文明史,撐死了不足五千年,可是要知道,在這之前,五萬年,五十萬年,人類就是野獸。
人骨子裡的獸性,不會因這五千年便消失,只是隱藏起來,等到關鍵時刻,還是會獠牙畢露。每個人都喜歡美女,喜歡美食,喜歡金錢,喜歡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可是,這個社會的資源就這麼多,美女你喜歡,自然也有別人喜歡。怎麼,你會讓給別人?人生在世,當爭必爭。
所以,你讓我形容自己,我就只能想到人面獸心這四個字,因爲人面,我也會人所常有的親情,友情。因爲獸心,所以,我要把我喜歡的東西都留在身邊。女人,財富我不可能把自己想去的位置,讓給別人。因爲我記得那本書中說的: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
葉歡緩緩說着這些,當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葉歡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但語氣卻流露出一絲狠戾。
秦念卿恍然一顫,玉手下意識的握緊。葉歡咧咧嘴,道:你輕點
秦念卿俏臉生紅,她此刻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呼吸微微有些炙熱,她悄悄往葉歡懷裡湊了湊。
我給你看點好玩的東西吧。秦念卿忽然說了一句話。
什麼好玩的東西?葉歡好奇道:你說的是你自己嘛?
呸,無恥!
秦念卿嗔怪一聲,手悄悄伸出,摁住了牀頭上的一個開關。
吱吱呀呀,葉歡感覺身下的牀開始晃動起來,然後開始升高,慢慢接近天花板。
這是什麼?葉歡奇怪道。
當葉歡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牀已經緩緩升起,升到了半空中,葉歡的臉差不多已經接近頭頂的天花板。
這種鼻子緊貼着天花板的情況,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而身在高空,動一動就會掉下來的危險,卻又有一種異樣的刺激。
秦念卿也是仰躺着,笑着道:這是高科技呢,牀可以升降,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買了這麼一張牀,那時候我就想,有一天我遇到喜歡的男人,我就躺在這張牀上,把這張牀表演給他看。
葉歡一怔,秦念卿這句話中的含義太多了。
秦念卿笑笑,手摩挲過去,用靈巧的五指,一粒粒的解開葉歡襯衫的扣子。
她手指數着葉歡的肋骨,輕聲開口問:你現在累嘛?
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