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蠻絕望悽絕的眼神中,沈鳳歌背過身走出了房間,唯有一雙眼睛滿懷深情的看着他。
沈公子向來狠得下心腸,況他和小蠻相遇不過一日,說實話,能如此擺脫小蠻,心中也是長長的鬆了口氣。
經過這一番折騰,當沈鳳歌從警局中走出時,已經是凌晨兩三點鐘。夜已深沉,便是不夜城的京城,也多了一分冷清。
身周冷冷清清,蕭蕭索索,唯有那叫小狗的蠢笨機器人跟在沈鳳歌身後,是他唯一的同伴。
“沈鳳歌。”一個聲音在面前響起,蘇羽怯怯的站在沈鳳歌面前。
“你還沒有走嘛?”沈鳳歌問。
“我媽……要見你。”蘇羽猶豫了一下,擡手指向遠處,只見路燈下,立着一道人影,正望着這邊。
想了想,沈鳳歌還是隨蘇羽一起走了過去,蘇羽緊張得不行,倒是蘇羽一副沈鳳歌自若的模樣。
“媽,你別……”
“你先去車上吧。”師長翎道了一聲,蘇羽開口還想說什麼,被她一個眼神制止,蔫蔫的鑽進了汽車。
路燈下只剩下兩道人影,遠遠打在馬路上,師長翎的眼神擱在沈鳳歌身上,上下打量。
沈鳳歌微微低頭:“太太,您找我有事。”
“蘇羽是個好女孩。”
師長翎莫名其妙的道出這句話,沈鳳歌一頭霧水,但還是點點頭:“是,我知道。”
師長翎的眸子凝起,然後散開,道:“她的小學,初中,高中都是京城最好,也可以說是全國最好的學校。她也算上進,總也有自己的一二成績,雖然不算什麼,但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卻也是不錯。畢業後她去那個單位,也安排好了,她的一步一步,都在計劃中,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沈鳳歌仍是一頭霧水,道:“太太爲何與我說這些?”
師長翎擡起頭,目光落在沈鳳歌身上,道:“我想說的是,有些不行就是不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她的一生都在計劃之中,而她的計劃中絕對無你。她也絕不是你跨越階層的工具。”
沈鳳歌一怔,擡起頭滿目吃驚。
“在遇見你的第一天,她便進了警局,她是個好孩子,這種事不該在一個好孩子身上發生。這些事,有她的錯,也有你的原因。她是我的女兒,我可以做主,你日後也莫要再見她了。”
直到此時此刻,沈鳳歌心中才恍然大悟,隨即是匪夷所思,難以置信。這也勿怪沈公子,其母是沈家家主,沈天仙只有這一個獨子。
千年鉅富的沈家,富貴二字之中,這個‘貴’字暫且不論,單單說這個‘富’字,沈公子說他天下第二,未必有人敢說是第一。
有這種身份在,沈公子從小就在女人窩裡長大的。略略成年之後,便不知有多少女人,將沈公子視作近身的肥肉。紅顏脂粉,撲面而來,撲面而來,撲面而來……
所以,沈公子從小的煩惱,便是如何擺脫這些女人。後來隱瞞身份到京城讀書,未必沒有一番心思,想要避過這些紅顏脂粉。
因此,若是那門哪戶,知道沈公子同家中女子說上兩句話,吃上一頓飯,那便是闔家狂歡,普天同慶的事情。至於棒打鴛鴦之類的事情,是斷然沒有出現過的。
面對師長翎的呵斥,沈鳳歌心中竟有一種新鮮感。他散淡的性子,卻也不生氣,微微俯身,道:“是,太太。”
如此一拳打在空處,師長翎竟頗有幾分憋悶,若是這孩子回駁兩句,她也好讓沈鳳歌知道自己的口舌之利。
“呔,孩子!”
恰在此刻,一聲音在沈鳳歌心中響起,沈鳳歌回過頭來,正遇着一女人撲面抱過來,將沈鳳歌抱了一個滿懷。
撲面而來的脂粉氣,令沈鳳歌面紅耳赤,忐忑不安。他忙推開這女人,慌慌張張低頭,口中道:“太太,自重。”
“自重!”這個一把抱住沈鳳歌的女人正是姜紫藍,她上下打量了沈鳳歌兩眼,忽然咯咯笑了:“不像,當真是不像。”
人的感受皆是相互的,沈鳳歌能感覺到,這姜紫藍對自己有一種親近之意,但他想不清楚,這親近之意究竟從何處而來。
姜紫藍目光轉了一圈,看看沈鳳歌,再看看師長翎,忽然笑道:“這是怎麼會事,丈母孃審女婿吶!”
咯咯笑了笑,親暱的拍了拍沈鳳歌的腦袋,道:“孩子,不怕,一切事都有姑姑與你做主。”
目光落在師長翎身上,在其肩上軍銜掃過,呵地一聲笑道:“呦,官不小,可你要明白,我家孩子絕不辱沒你。”
這下師長翎就有些迷糊,她不認得沈鳳歌,卻認得姜紫藍。卻是不知道,這堂堂製藥公司的老闆,爲何要與沈鳳歌出頭。師長翎是正經人,從小到大的好孩子,她和姜紫藍這種從小的小太妹不是一路人。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師長翎也不與其多說,快速上了汽車,驅車離開了。
的確,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
沈鳳歌此刻仍舊一頭霧水,剛纔聽姜紫藍自稱‘姑姑’,心中更加困惑。
“太太,你認識我父親?”
姜紫藍笑笑,曖昧的白了他一眼,其中意味深長的眼神卻是現在沈鳳歌不明白的。
“回去問你媽,你媽會告訴你的。”姜紫藍笑笑,道:“今晚有沒有落腳的地點,不如去姑姑家去住吧。”
沈鳳歌此次出世其實爲的是兩件事,其中一件便是查訪自己的生身父母。眼見這姜紫藍似乎知道線索,他想了想,便跟着姜紫藍去了。
姜紫藍驅車載着沈鳳歌,其上還坐着姜紫藍的兒子,今年方纔十六歲,卻已是一副典型的二世祖做派。姜紫藍的兒子名叫鄭小濤,他心中實在不明白,自己向來潑辣暴力的母親,爲何對這個揍了自己的人如此親暱。
驅車來到姜紫藍家中,一箇中年男人從房中出來,迷糊着眼睛:“孩子接回來了,這次又是爲什麼打架?”
姜紫藍開口:“你回房睡覺吧,我有事和這個孩子聊。”
中年男人這才注意到沈鳳歌,開口問道:“他是誰吶?”
“你莫要管了,趕緊回房去,帶着小濤。”
沈鳳歌看得出來,這姜紫藍頗有母老虎的姿態,想她的丈夫平日沒少受她的虐待,今日對她的話,那當真是不敢有半點違背。
客廳內只剩下了沈鳳歌和姜紫藍二人,姜紫藍上下打量着沈鳳歌,眼神曖昧,嘴角帶着莫名我的笑容。
沈鳳歌一頭霧水,只感覺全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往後擠了擠。
“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歲。”
姜紫藍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悟的模樣,開口道:“讀了書嘛?”
接下來的問題便多了,何日讀書,學的是什麼專業,有無戀愛,學業如何,最後甚至身高體重,也全都問了。
對兩個第一天認識的人來說,姜紫藍問的有些太多了。但說也奇怪,沈鳳歌也都一一打了。
“蠻好,蠻好。”姜紫藍看着沈鳳歌,來回重複這兩個字。
沈鳳歌實在不知道,這個‘好’字從何解起。他定了定神,終於還是問道:“姜……姑姑,您是否認識我父,若是知道,還煩請告訴我。”
姜紫藍的目光遲疑了,搖搖頭道:“這種事,你不必問我,問我也不會去說,要說也絕不是從我口中說出來。”
“姑姑,我……”
沈鳳歌還欲開口,姜紫藍忽然冷喝一聲:“呔,看仔細了!”
聲音落地,身子突然騰起,雙拳如流星,砸向沈鳳歌。沈鳳歌卻是沒有料到,這個潑辣的母老虎,竟有如此了得的本事。
自然,他心中也是半點不慌的,雙手接住了姜紫藍的拳頭,揮手拋出,使了個打力收力的法門,並未傷到姜紫藍。
“好小子,看我金針!”
抄手入口袋,揮手拋了出去一把金針。針若牛毛粗細,在空中一陣蜂鳴,來勢急若火。沈鳳歌定住呼吸,雙手在空中,其影翻飛,將一把金針原樣接住,不差半根。
姜紫藍定住神,目不轉睛的看着沈鳳歌,口中道:“好,好……只是心底忒善良些,不像,真的不像,不過不像卻有不像的好處。”
“姜姑姑何意?”
“呔,小子,你師父是誰?”
沈鳳歌一怔,頭重重低了下去,道:“師父不許我泄他老人家名字,願姜姑姑莫要再問。”
姜紫藍也懂江湖規矩,她道:“不說便不說吧,如此年紀輕輕,便有此等功夫,你的師父也必非凡人。既然已有如此本事,便該在江湖上露面,振一振自己的名聲,如此,方纔不辱祖上。”
“姜姑姑想說什麼?”
“孩子。”姜紫藍開口道:“你可知道茅山論道?”
“還請姑姑賜教。”
“我有意讓你去闖一闖這茅山論道,也讓世間這幫庸庸碌碌之輩知道,英雄有後,不是他們出頭的時候。”姜紫藍說罷,忽然喝了一聲:“下來吧,別在上面偷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