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絕開口,一口唸斷了師徒情分,衆人皆是一怔,表情有些驚愕。
江湖修行者,不重父母,不重兄弟骨肉,最最重視的便是師徒之情。
師徒比父子,一旦續上,便是生死血肉的關係。就如同憐花大師與葉歡之間,葉歡將其當父看待,憐花大師也是將葉歡當做自己的孩子。
但是,這種師徒情分一旦念斷,對被逐出師門之人來說,就等於遭受了奇恥大辱,在江湖中將永遠擡不起頭來。
衆人萬萬皆沒有想到,這凌絕不僅糊塗,做事又是如此的莽撞,事情還未查明,她竟就將妙玉逐出師門。
再看妙玉,聽到師父此言後,整個人一下癱坐在地上,十分力氣,像是被抽走八九分,只有一分力氣殘存,呆呆怔怔,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
“發生什麼事了?”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張白鳳與張白魚姐弟二人在後山處理一些事情後,來到前山大廳。
看到癱坐在地上的妙玉,再看看滿臉怒色的凌絕,張白鳳心頭奇怪,所以開口詢問。
天樂三言兩語,將事情交待一遍。張白鳳聽罷後,眼睛眨了眨:“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妙玉這幾天一直與我在一起,葉歡也是,哪有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當真!”凌絕眼前一亮。
“我說的話,自然是真的。”張白鳳找個座位坐下,輕描淡寫道。
陳二郎微微皺眉:“張……敢問,您剛纔說,這幾日可是與葉歡在一起。”
“是吶,你問這個如何?”
“葉歡可是住在你房中?與你住在一起。
”
“不錯。”張白鳳說罷一怔,轉過頭看向陳二郎,只見陳二郎臉上帶着古怪的笑意。
轉瞬間,張白鳳明白了陳二郎的用意。她嘴角抽動兩下,緩緩將背後寶劍解下,擱在桌子上:“蠻好,蠻好!”
連道兩聲,張白鳳突然冷喝道:“我便是與他住在一起如何,便是同處一室又如何,便是同牀共枕又如何,這些事與你可有關係!”
張白鳳目光冷冷掃去,大廳上衆人盡皆低下頭去,不敢直視。
“白鳳,夠了!”張洞庭無可奈何的開口。
張白鳳冷哼一聲,這才收回冷冽的目光。
天下有些人,對於名譽看得比天還重。
但也有張白鳳和葉歡這種人,對於悠悠衆口,旁人的詆譭,根本不屑一顧。原因只皆因,她自比天上雲霧中展翅而飛的鳳凰,非梧桐不落,非練實不食,非甘泉不飲,區區地上麻雀豬狗的吠聲,她如何看在眼裡。
陳二郎輕咳兩聲,開口再道:“張姑娘與葉兄關係親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呵呵,張姑娘,存心與葉兄遮掩一二,也是有的。”
“你說我的話不可信了!”張白鳳顰起眉梢。
冷目一瞥,陳二郎刷刷冷汗往下落。但他轉念一想,話既然已經出口,自己只能一條路走到黑。若在其他地方,自己還真不敢頂撞張白鳳。但這是茅山,張白鳳不可能在茅山殺人的。
心中打定主意,陳二郎道:“張姑娘的話,二郎自然不會懷疑。但是,在山林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想小師傅一個人,是萬萬殺不得黃河九鬼的。
事實上,小師傅如果真與葉歡有了什麼,也無關緊要,只是小師傅不說,我卻不知是何等道理。”
“啪!”凌絕的手重重擊在桌子上,望着妙玉道:“好孽徒,直到此時此刻,你還不肯講實話嘛!是不是非要我將你逐出師門!”
妙玉仰起頭,淚水漣漣:“師父,不能說的。”
張白鳳也恍然明白了此中的癥結,她知道葉歡逼妙玉立誓的原因。心中考慮了一下,張白鳳道:“妙玉,有話直說罷了,以後我護全你一二,你不必怕的。”
“不可以說的。”妙玉搖搖頭道。
張白說也沒想到妙玉竟然如此執拗,所立下的誓言,竟然當真不可違背。此時她大可以將事情的經過說出來,但是,事關妙玉,若說,這件事也只能從妙玉口中說出,不能由張白鳳說。
“罷了!”凌絕嘆口氣道:“由你如此徒兒,也是我師門不幸,從今日起,你我師徒情分斷了,你以後莫在叫我師父!”
妙玉泣不成聲:“師父,您從小將徒兒養大,您今日不要徒兒,讓徒兒何處可去?”
“你也知我從小將你養大,但我教過你開口撒謊,抹黑佛門清譽嘛!”
“師父,弟子不敢,不敢……”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不敢呢。”凌絕長嘆道:“你今日已經不是我徒兒,你可也莫在教我師父了……”
“那你讓徒兒何處去呢?”妙玉吶吶道。
陳二郎插口道:“可以去尋葉歡吶,我相信葉兄一定會顧全你的。我與葉兄一見如故,也有一份交情在,願意爲你作保。”
妙玉猛地擡起頭來:“你是壞人!”
陳二郎一怔,陳二郎生得如此大,還沒有被人直面說過,自己是個壞人。
此時面對小尼姑純淨的眼神,他竟不知如何開口。
妙玉癱坐在地上,此時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心中暗暗想到:“我已經對菩薩起過重誓,若是這誓言報應在我身上,我一死了之,又有何如。但是我是以師父的名義起誓,又怎麼能讓菩薩怪罪師父,罷罷罷,師父既然已經不要我了,這世上也容不得我了。”
她擦乾臉上眼淚,緩緩扭過身來,重重的衝凌絕磕了三個響頭。
凌絕側過身去,不去睬她,眼圈也自紅了。
妙玉便磕頭便道:“師父,您養了徒兒一十七年,您不把妙玉當做徒兒,徒兒卻是一直將您當做師父的。日後,願師父平安喜樂,身體康健!”
凌絕心頭一軟,卻是怔在哪裡說不出話來。
妙玉連磕三個響頭,額頭已經泛起青腫,衆人一見她雙目悽慘的模樣,心中都是想到:便是她與那葉歡真有了如何,又何須如此,何苦呢!
良久,妙玉緩緩站起身來,輕輕道:“師父既然已經不要徒兒,這世上也無徒兒的立足之地。罷罷罷,師父要徒兒的清白,徒兒便以一身血證了這清白吧!”
說罷,妙玉猛然向大廳內一根柱子撞去,竟是要以頭撞柱,一死了之!
“不可!”
“徒兒!”
“啊呀!”
衆人皆是大駭,沒想到妙玉的性情竟如此堅決,一言不合,她便要自盡。
龍溟,天樂,張白鳳,張洞庭,凌絕同時起身,攔向妙玉。
此時此刻,佐佐木和胡天齊正好走到大廳門口,佐佐木一見大駭,啊呀叫了一聲,匆忙轉過身,向山下跑去,趕緊去尋葉歡了。
且說大殿上,龍溟等幾人一起攔向妙玉。幾人的速度是何等快,但是龍溟伸出手來,卻抓了一個空,妙玉從他胳膊下面鑽了過去。
龍溟怔了怔,手僵硬在空中,心中暗想:這小尼姑速度怎麼這麼快!
幸好是有張白鳳在此,她在第一時間跑到柱下,小尼姑一頭衝來,光頭正好撞在張白鳳豐滿的胸脯上。
張白鳳胸口一疼,心中暗罵:好一個生而先天,自殺都自殺得蹭蹭蹭得,你把我胸口撞平了,你賠的起嘛!
一次沒有死成,妙玉也泄了尋死之情,她靠在張白鳳懷裡,嗚嗚哭了出來。
張白鳳手摸着她的光頭,感覺手感還不錯。不由得多摸了兩下,口裡還安慰道:“小丫頭,何苦來哉,好好地模樣,比多少人都好看,你死了,豈不可惜!”
“嗚嗚……”妙玉泣不成聲:“姐姐,他們都欺負我……”
張白鳳摸着她的小光頭,心中生了憐愛之心,口中道:“你莫要哭了,以後我護着你,不許任何人欺負你……”
場上衆人皆是沒有說話,只有妙玉抱在張白鳳懷裡,嚶嚶不停的哭着。
陳二郎頓了頓,故作憐憫的開口道:“唉,我那葉兄啊,害的小師傅竟然尋了短見,真是造孽吶!”
衆人目光皆看向陳二郎,龍溟,天樂,孟喜等與葉歡交好之人,心中都是暗恨。
“好一個陳二郎,顛倒黑白,如果不是他步步緊逼,小尼姑如何會尋死!但是江湖傳言,以訛傳訛者居多,今天這話如果傳出去,怕是江湖衆人都會說是葉歡逼死了妙玉!”
衆人心中暗恨,但卻還未開口,此刻忽聽得一個聲音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家老闆,也是你配污衊的!”
衆人目光尋聲音看過去,見胡天齊站在門口。胡天齊對葉歡最是維護,怎麼會允許陳二郎污衊葉歡的名聲。
所以在衆人都沒有說話時,他先開口說話了。
陳二郎認得胡天齊,開口冷笑道:“你是什麼人物,這是何等地方,也是你這等豬狗人物配說話的嘛!”
“你胡說!”胡天齊被陳二郎如此侮辱,頓時臉漲得通紅,但他不善言辭,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三個字。
胡天齊搖了搖頭,心想如果佐佐木在就好了。佐佐木牙尖嘴利,自有一萬種方法說得陳二郎說不來話。
但可惜,她不在,自己又不會說話。無奈,那自己就殺了他吧。
所以,胡天齊亮出了破軍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