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黑驢在槽內吃草料,吃得哼唧哼唧,不時打兩個響鼻,尾巴搖擺着驅趕着身後的蚊蠅飛蟲。
葉歡蹲在毛驢身後,見這毛驢體態勻稱,脊背漆黑,四蹄雪白,一條尾巴黑烏烏的搭在屁股後面。
“大爺,你把這頭驢賣我吧,我給錢。”葉歡蹲在驢屁股後面道。
“不賣,不賣!”張老頭腦袋搖的撥浪鼓,往馬槽內添着草料:“我還指望這頭驢拉糞內。”
葉歡嘴角抽動兩下,道:“我給錢,大爺你再買輛農用車,來回開車,不比毛驢省力氣。”
張老頭皺起眉頭,仰面觀天,然後晃晃腦袋道:“不行,拖拉機要燒油的,很貴的。”
葉歡無語,只好道:“那您再買頭驢,我真給錢!”
白老師也在一旁插口道:“大爺,葉先生是好人,他給學校捐了很多錢。”
“真的?”張老頭睜大眼睛。
“嗯。”白老師點點頭:“他們一些人,捐了十幾萬呢。”
“你很有錢?”張老頭目光轉向葉歡:“你可以拿出多少錢?”
葉歡撇撇嘴,本以爲張老頭一時感動,會把毛驢送給自己呢,但目前看來,是自己天真了,最後終究還是落在錢上說話。
葉歡把身上的現金都掏了出來,最後滿打滿算有兩萬多些,葉歡全都推了過去:“老頭,我就這些錢了,你看看,行就行,不行拉倒!”
張老頭一張一張的數了一遍,每一張都對着太陽看了半天。
最後笑逐顏開,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起。
葉歡心裡冷哼一聲,心道:“這老頭也是一個見錢眼開的主兒。”
轉念一想,葉歡忽然想起來,自己把錢可都給了張老頭,身上分文沒有,往下的路還有很長,要是沒錢該如何辦?
想到這裡,他開口道:“嘿,老頭,你還得給我留點,我待會兒趕路,一分錢沒有怎麼吃飯,要是餓死了怎麼辦?”
張老頭捂着錢不撒手:“那我管不了,反正驢已經賣給你了。”
葉歡看到死摁着錢不鬆手的模樣,無奈的搖搖頭,心裡長嘆了一聲:罷罷罷,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難道分文無有,這天下我葉大少就去不了嘛!
張老頭把驢解下了,遞到葉歡面前道:“驢我可是已經賣給你了,能不能騎走,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葉歡呵呵冷笑一聲,道:“小看人嘛,連一頭小小的驢本大少都搞不定嘛!”
“試試,試試。”張老頭道:“你先騎上試試!”
葉歡在小黑驢身前轉了一圈,毛驢一雙大眼睛也看着他。葉歡拍拍它的腦袋,道:“小子,以後你就跟着本大少了,成了本大少的坐騎,也是你一輩子造化,說不得,下輩子轉世爲人,不用再做這披毛帶掌,脊背朝天的畜生。你好好聽話,難道不比在這裡拉糞強。”
卻看小黑驢低着頭,嚼着地上的草根,連搭理一下葉歡都沒有。
白老師道:“葉先生,它聽不懂人話的。”
葉歡訕訕,故作笑了兩聲,道:“你不懂,動物都是通人性的,分得清人心善惡,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
葉歡拍了拍小黑驢的腦袋,道:“我先騎上轉轉。”
說着,葉歡一翻身上了小黑驢的背上,還未坐穩,只見小黑驢唿律律打了一聲響鼻,前蹄騰空,後蹄着地。
葉歡冷的不防,差點被毛驢摔在地下,也是他眼疾手快,在一失神的光景,立刻雙手抓住了毛驢的大長耳朵,整個身子趴在毛驢背上。
毛驢整個如發瘋了相仿,開始在院子裡轉開了圈子,橫衝直撞,速度極快。
砰!
葉歡被毛驢從背上甩了下來,整個人屁股着地,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葉先生,你沒事吧!”白老師趕緊過來,去扶葉歡。
葉歡屁股痠疼,整個人齜牙咧嘴,再看小毛驢,又變得悠閒起來,踢踢後蹄,似乎是在向葉歡示威一般。
張老頭在一旁悠悠道:“看來他真能分辨人心,知道你不是好人!”
葉歡臉漲的通紅,他騰地從地上站起來,目光轉了一圈,找到趕驢的鞭子,立刻抄了起來。
“喂,老頭,我可是要打了!”
張老頭道:“反正驢已經賣給你了,你就算把它殺了吃肉我也管不着。”
“好,好,好!”葉歡連道了三聲,目光看着毛驢,道:“小畜生,沒想到你還真有個驢脾氣,恰好本大少也是個驢脾氣,今天讓你知道什麼叫厲害!”
說着,手中鞭子高高揚起,啪的一聲摔在毛驢背上,頓時一道血淋淋的鞭痕出現。
啪!啪!啪!
葉歡的鞭子抽個不停,打得毛驢皮開肉綻,不多時,毛驢就像受了驚一般,在院子裡左衝右撞。
張老頭大叫:“快快快,不好了,驢驚了!”
葉歡那管這個,手中的鞭子依舊不住手,毛驢左竄右跳,也沒有躲開葉歡如同跗骨之蛆一樣的鞭子。
最後,毛驢見躲不開葉歡的鞭子,忽的發了狠,鼻孔中竄出粗氣,一頭向葉歡撞來。
白老師大叫:“葉先生,快,躲開,躲開!”
葉歡不躲不讓,忽的把鞭子丟開,雙腳分開,上身微探,擺出一個降龍伏虎的架門。
眨眼之間,毛驢以極快的速度撞向葉歡,白老師嚇得捂住了眼睛,這一下,葉歡就算不死,也得被撞成重傷。
葉歡不慌不忙,雙手探出,一下抱住了黑驢的腦袋,腳步晃動,來到了毛驢身側,口中高高叫了一聲:“給本大少倒!”
雙腳立地,力從地起,一股潑天的力量油然而生。
東瀛一戰,進入先天,桃花林內,有所頓悟,前幾天獨探天星觀,又有所感觸,現在葉歡的境界已經在先天初境與先天中期的關隘。
煉力化勁,練勁化氣,煉氣養體。
此刻的葉歡,一口真氣不衰,便有撼動乾坤的力量,區區一頭小毛驢,又怎麼在話下。
“給本大少倒!”
噗通!
崩山倒嶽的相仿,地上蕩起一片煙塵,白老師忐忑的睜開眼睛,看到了令她驚愕的一幕。
毛驢倒在地上,幾下沒站起來,而葉歡站在煙塵鼓盪之中,伸了個懶腰,渾身骨節噼啪作響。
張老頭嚥了口吐沫,結結巴巴道:“你真是神人吶!”
葉歡踢了踢毛驢,道:“起來,起來!”
小毛驢蔫巴巴的起來,湊到葉歡面前,臉上再沒有那種不可一世的表情,低眉順眼了很多。
它像是獻媚一般,咬住了葉歡的衣角。
葉歡一翻身上了驢背,這次毛驢便溫順恭良的很,葉歡指東便東,指西便西。
葉歡哈哈大笑,道:“早如此不就好了,你這長毛畜生,非要見了打,才肯老實。”
說罷,一拍毛驢腦門,葉歡衝白老師道:“白老師,我這就去了,以後又機會,咱們再見。”
白老師看着葉歡,只見葉歡悠哉悠哉的騎着毛驢,口裡哼着不知名的山曲小調,先院外走去。
“葉先生,您等等。”白老師衝顛顛跑過來,把一個籃子遞給葉歡,道:“葉先生,我昨天烙的一點大餅,您帶在路上,當乾糧吧。”
葉歡笑着把籃子接過來,並沒有下驢背,道:“好了,白老師你好好的,有機會,我來看你。”
說罷,葉歡一夾毛驢屁股,道:“小畜生,出發去了!”
白老師站在那裡,目光望着葉歡的背影,葉歡趴在驢背上,整個人肩膀晃悠悠的,悠哉悠哉的在白老師的視線裡消失。
葉歡倒騎驢背,就這樣晃晃悠悠,沿着蜿蜒山路,向南面而去。
餓了便撕些烙餅充飢,心情好些了,便賞給小毛驢一塊兩塊,此刻他身上分文沒有,但他卻像是渾然不知道這件事一般,一路之上悠哉悠哉,也不着急趕路,只是信步而遊,打量着沿途風景。
此處位於湘西境內,處處都是茂密的叢林,有時候兩座山之間,只有一道狹窄的山路。
羣山環繞,人跡罕至,一路之上都是荒蕪凋敝的所在。唯有葉歡一人一驢,是此中唯一的動態。
葉歡修得是太阿造化禪,參透萬物,既參有情世間的人情冷暖,也參無情世界的萬物造化。
葉歡一直生活在都市的鋼鐵森林中,當來到這荒無人煙的原始世界後,自然又是別樣一種感觸。
他躺在毛驢背上,毛驢一顛一顛的,卻是不能搖晃葉歡分毫。
仰面看着天空中的白雲蒼狗,葉歡默默體悟着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
趙三娘要爲父報仇,難道當真有錯,可她手中已經又有不少人命,唐十三,張庭芳這些人又該找誰去報仇。此事何解?
陳二郎權欲熏天,爭名逐利,可在桃花林中,卻不知名利的意義。何解?
自己腳踏魔道兩端,自己不願趙三娘死,但趙三娘手上無數人命,卻已經是死有餘辜。何解?
日月星辰,森羅萬物,世態炎涼,人心古怪
葉歡心中一萬個念頭翻滾,他面對這天空的白雲蒼狗,忽的發出一聲長嘆:“這浮生濁世,紅塵滾滾,大道何解?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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