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電話的鈴聲，周少華可能還不會醒來。
在睜開眼睛的那一瞬，他一邊‘揉’着痛得讓自己直咧嘴的腦袋，一邊有些茫然的看着偌大的房間，他記不起來自己這是在哪裡。
直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放在‘牀’頭櫃的電話接起來，聽到裡面傳來北方廠銷售總公司綜合處李處長的聲音，他才意識到，這並不是自己的家。
“周總，沒有打擾您吧？厂部通知您，上午十點到小會議室開會。”對方可能已經聽出來他略帶沙啞的聲音，所以，忙說道。
“十點到小會議室開會？現在幾點了？”周少華下意識的問道。
“現在是九點，我怕您昨天睡得太晚，所以提前打的這個電話。”
“現在......九點了？好好，謝謝您，十點準時到。”電話一收線，周少華再也顧不得頭痛‘欲’裂的腦袋了，一個翻身從大‘牀’上起來，只是沒等站穩又跌回到‘牀’上。不過這麼一折騰，到讓他清醒了不少，一些模糊的記憶裡，瞬間讓他想起來，這裡是酒店。
“不對呀，記得昨天晚上，跟王素容一起回的這間酒店。兩個人回來後，又拼了不少的酒。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已經記不清楚了。但睡前那些影影倬倬的記憶，好像並不像現在這麼平靜。
但現在怎麼會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呢？難道那些記憶只是喝多後的幻覺？可這身上的睡衣是什麼時候換的？”周少華從‘牀’上坐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
不過此時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讓自己回憶了，他長吸了口氣，然後又一次從‘牀’上站起身來，穩定了一下，走了兩步，感覺已經不會再摔倒了，這才忙衝到沐浴間，把自己衝了一遍，只是在洗漱的時候，他發現這個洗浴間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他站在鏡子前費力的想了想也沒想起來，只好匆匆忙忙的出來，因爲離十點已經很近了，他沒有時間細想。
退房的時候，一到前臺，前臺告訴自己，費用已經結清。周少華站在那裡，本來是想問一下，是誰結的賬，什麼時候結的賬，可他還是沒好意思問出口。
當然，第一個問題問不問他也知道一定是王素容結的，別人就算是想結，也不知道自己住在這裡，關鍵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麼時候結的。他特別的想知道，只是看到前臺裡面那個顯得還有幾分稚嫩的小丫頭，他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再加上還有十幾分種就到十點了，周少華只好轉身，走出酒店，打了一個出租車，直奔北方廠而去。
周少華到小會議室的時候，差二分鐘不到十點。
參加會議的都是銷售總公司的人，除去周少華等幾位區域老總外，在家的中層以上領導也都來了，所以，能裝二十來人的小會議室幾乎坐滿了一半。
“老大，什麼情況呀？”周少華一坐下來，轉過頭去，看着身邊的趙明理問道。
“我也不知道呀。不過，我估計是大老闆的人選定下來了。”趙明理咧了一下嘴說道。
“大老闆定下來了？許總真的要走嗎？”
“還不好說，不過走的面大，否則不會有這麼大的陣式的。銷售部‘門’開完會後，生產口也要開，通知已經下去了，下午一點。”
“天要下雨孃要嫁人，要發生的早晚都會發生，就順其自然吧。”周少華親切的拍了拍趙明理的肩膀說道。
兩人正低聲說着話，小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只見從‘門’外走進一‘波’人來。周少華用眼睛一描，走在前面的有六位，其它的人都跟在後面。前面的這六位中，只有許總和李書記自己認識，其它的三位，都是新面孔。而後面的這些人，全都是北方廠的副總級別的。
“大家都坐好了。利用這個時間，給在家的銷售總公司中層以上的領導集中在一起開個小會，會議的目的，就是讓省裡面的領導講講北方廠當前的形勢和未來的發展方向，統一一下認識。大家不要有什麼顧慮，省裡領導已經看到你們遞上來的請願書了。能夠在這個時候寫這份請願書，這說明了我們的這些同志，對北方廠的關心，對北方廠前途命運的擔心。省裡的領導對這份請願書給與了肯定，也跟省裡的想法不謀而合：之所以省裡下決心對北方廠進行改制和整合，也正是爲了北方廠未來考慮的。
但有一點大家應該清楚，就是不管你有什麼祈求，都不能超越組織原則，不能超越北方廠集體的領導，你們是北方廠的棟樑，是北方廠的未來，你們要相信上級領導，要相信組織。好了，這個問題我就不多講了，下面請省國資局的領導給我們做指示。”北方廠黨委書李寶國首先做了一個開場白，而坐在他身邊的許總，一臉的平靜，只是一言未發。
國資局的領導顯然是位老官僚了，先不說他有沒有水平，但講話的水平絕對是一流的，語速不緊不慢，吐字十分清楚，語句也很有邏輯，從世界大局，講到國內形勢，只是坐在下面的這些常年在外的銷售大員們，哪有那個閒情逸致聽他白話呀，所以，不是閉目沉思，就是想互‘私’聊。而坐在主席臺上的這些領導，彷彿沒看到一般，誰都沒有出言禁止。
周少華並沒有跟趙明理‘私’聊，此時正坐在椅子上，微閉着一雙眼睛，正回憶着在酒店的洗浴間裡，什麼地方讓自己感覺不對呢。
“在自己進到洗浴間之前，應該有人用過。嗯，絕對有人用過，因爲進去之後，那個大鏡子上有水珠，這說明有人沐浴過。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呢？”周少華冥思苦想着。
“還有就是……想起來了，還有就是一次‘性’的洗漱用口，應該有兩套的，但進去時，只剩下了一套，另外的一套，一定是有人用了。在自己衝完淋浴後，一伸手，本來是想拿浴巾擦身子的，卻把一個溼漉漉‘牀’單抓在了手裡，由於當時時間太緊，所以也沒多想，現在回憶起來，那個‘牀’單明顯的是有人洗過的，爲什麼要把那個‘牀’單洗了呢？難道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把‘牀’單‘弄’髒了？不能呀，要是真的喝多了，‘弄’髒的恐怕不只是‘牀’單吧？”
“對了，這應該是最不對勁的地方。”一想到這些，周少華突然睜開眼睛，不由自主的說道。
“老弟，老弟，你不會是正做夢吧？什麼對不對的？你沒聽領導講話嗎？”坐在一旁的趙明理忙伸手捅了捅他，小聲提醒道。
“噢？領導講話，呵呵，當然在聽了。我是說領導講得對。”周少華忙小聲的說道。
“快看，快看，國資委的老人‘精’終於講完了，那個坐在他身邊的，就是姓閆的副廳長，看那表情，一付高高在上的樣子，他要是真的來北方廠，還真夠大家喝一壺的。”
“想那麼多幹嘛呀？能幹就幹，幹不了就溜。”周少華不以爲意的說道。
“兄弟，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一定要拉兄弟一把。”趙明理看着他說道。
“老大，你就別擠兌我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憑藉老大你在銷售界這麼多年的人脈，還用得着我這個小老弟？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真的老弟能幫上忙，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當然，我相信老哥對老弟也是一樣的。我說的沒錯吧？”周少華笑着說道。
“那是那是，有你這句話，老哥我心裡就有底了。”
兩個人正底聲說着話，會場突然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來，周少華趕緊也跟着拍了兩下。
“下面請省經貿委的領導做指示。”掌聲一落下來，主持會議的李書記接着說道。
經貿委的領導講得比前一位靠譜點。主要是傳達一下上級的文件，在下面傳了這麼長時間的省輕工廳撤消的消息終於得到證實。省裡的文件已經批覆下來。
經貿委的領導剛把撤消省輕工廳的文件傳達完，話音未落，下面“嗡”的一下，就開了鍋了。
周少華明白，撤消輕工廳，成立輕工總會，聽起來只是名頭變了一下，可裡面的內容，那可是大有文章的。
首先一個就是，隨着輕工廳的撤消，原有的管理職能隨之取消，也就是說，北方廠“婆婆”已經換人了，不在是輕工廳了。這正好驗證了總工辦老主任所說的清產覈資的這件事。資產要移‘交’，必需要有一個準確的數字。
第二個就是輕工總會實際上已經沒有了實權。變成了行業協會，說白了輕工總會的工作，只剩下統計數字，發表一些指導‘性’的文件這些活了。原來所管轄的那些企業，都要‘交’出去。沒有了實權，這也正說明那個閆副廳長爲什麼要搶北方廠的位置。
“肅靜，大家先不要說話，會後有討論的時間，先聽上級領導傳達文件。”李書記衝在麥克大聲的說道。
“大家不要急，雖然輕工廳撤消，但我們北方廠仍然是省直企業，它的主管上級由原來的輕工廳，移‘交’到省經貿委，資產直接歸省國有資產管理局所有。”經貿委的領導趕緊補充道。
“那北方廠的領導還換不換了？”經貿委的領導話音剛落，也不知道誰在底下問了這麼一句。
這句話一出口，下面“嗡”的聲音竟然立馬消失，數十雙眼睛，“涮”的一下，全都集中到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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