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上午,不到七點,周少華就從牀上起來。心裡有事,實在是睡不踏實。
昨天王素容以爲他要回京城,所以,回家去住了,每週都要陪父母住兩天的,她可不想讓父母懷疑自己外面有人了。只是一聽說少華晚上不走,本來是想回來陪他的,只是在父母面前實在是找不到藉口了。他說可能還要呆上兩天,王素容這纔沒有急着回來。
早早的洗漱完畢,一看時間還早,他一邊打掃房間的衛生一邊等電話。
八點剛過,沒等來李書記的電話,趙明理的電話先打了進來。
“少華,你還沒走吧?”
“您好,趙總,有事嗎?”一看是他的電話,周少華並不想跟他多說,只是不冷不熱的問道。
“是這樣的,你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過來一趟,有些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好的,正好我要去廠裡一趟呢,一會見。”
趙明理到是十分的熱情,一聽到周少華正跟外面業務員說話的聲音,他忙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猶如見到親兄弟一般的把他迎了進去。
“少華,本來想請你單獨出去喝兩杯的,但你也知道,剛剛接手這灘工作,千頭萬緒,實在是脫不開身。不過,大哥心裡有數,欠你這頓酒,我一定找個機會補上。”趙明理派頭十足的說道,雖然說得到是挺實在的,但那種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居高臨下的感覺,還是讓周少華很反感。
“趙總,您可別這麼擡舉我。您是銷售公司的總經理,是北方廠的核心領導,那麼多大事等着您去處理,我可不敢勞您的大駕呀。我只是您手下的一名員工,當然了,直到現在我還是您手下的員工。老總對一名普通的員工這麼熱情,很難讓人不懷疑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呀?”別看在閆旺和李書記面前周少華有所收斂,但在趙明理這裡,他可不想讓自己委屈了。
“呵呵,少華,你是越來越伶牙俐齒了。好,那我也不多說了,今天把你請來,有個事,想請請幫老哥一下。”趙明理一邊說一邊看着他的反應。
“趙總,有什麼話您就直說,不用客氣。我周少華的性格您是知道的,只要是朋友,我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這一點您應該有所體會的吧?”周少華看着他臉帶微笑的譏諷着說道。
聽他這麼一說,趙明理不由得臉上一紅,有些歉意的衝着他笑笑道:“老弟對我的幫助,我不會忘記的,說心裡話,沒有你們這幫兄弟的支持,這個總經理的位置,就算是給我,我也坐不穩的。”趙明理避重就輕的說道。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想表現出來對下屬的感恩戴德來,更不想提起自己曾經是請願書的發起者。
“哈哈,趙總,人呀,真是個奇怪的動物。一旦地位發生了變化,看問題的角度也隨之變化了,就算是與朋友在一起,也很難說句實話了。不過,我還是挺佩服您識時務的這種本事的。但有一點我不佩服你,就是不敢擔當。雖然我周少華只是個小人物,但在兄弟們的心裡,在這一點上,我比你強。
至於工作上的事,您沒必要跟我客氣,我不是說過了嗎,現在我還是您的下屬,以前爲您背的黑鍋,您雖然不好意思提,但我還是要告訴您,不要有什麼負擔,因爲那時我們是兄弟,我是心甘情願,當然了,現在您不用指望我還會那麼做的了,因爲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那時的兄弟情了。”周少華聽竟然一點也不提自己爲他承擔請願書這件事,反而說什麼要不是這幫兄弟的支持,這個總經理的位置坐不穩,心裡的氣可就一下子上來了。
按着趙明理所說的話裡意思,這個總經理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就算大家不支持,也只是坐不穩。周少華生氣的是,如果不是自己爲他背這個請願書的黑鍋,總經理的位置能給他?
所以,此時的周少華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少華,你說得對,識時務者爲俊傑。我知道你在爲那件事耿耿於懷,但我要說的事,我並沒有逼着你去那樣做。再說了,在董事長面前,我也沒有說那件事是你組織的。我心裡明白,如果你真心想要這個位置,不會輪到我的,但你放棄了。既然你放棄了,那爲什麼我不可以接手呢?從這一點來說,我並沒有做出對不起朋友、對不起你的事。
昨天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爲此我特意找到董事長和李書記,我想讓你到銷售總公司來,當我的助手,任銷售總公司總經理助理。級別雖然還是區域老總,但最起碼在面子上有個交待。如果不是看在我們是朋友的面子上,說實在話,我是不會這麼做的。
少華,你聰明,有才幹,是個幹事業的人,但你的不足就是太硬了,這樣不行。”趙明理一看他這個態度,也不在轉彎了,直接把話挑明瞭。
“呵呵,您終於肯說句實話了。您對我的評價太對了,尤其是最後那句,在性格方面,我真的有點太年輕氣盛了,今後無論在哪裡,我都會注意的。既然您把實話都說了出來,那我也不必瞞着您了,除了京城區域總經理,我是不會接受任務安排的。處分我接着,那是我的不對,我應該得到的,這沒有什麼。但讓我把總經理的位置交給王濤,我只能走辭職這一條路了。我這樣做也絕對不全是個人的恩怨,我主要是從工作角度考慮的。
京城區域交給他,他擔不起來。無論是給他當助手,還是給您當助手,我相信給最後給我的任務一定是京城區域。這樣安排我沒法工作,他有靠山,我沒有;他是總經理,我是助理。就算是現在,他是助理,我是總經理,我都指揮不了他,我們位置輪換後,他就更不可能聽我的了,最後這個黑鍋,還不是給我預備的嗎?已經背過一次黑鍋了,就算再不長心,我也不會重蹈覆轍吧?莫不如從開始就不蹚這股混水。
趙總,您的心意我領了,如果您要是真幫我,那就幫我在領導面前說說,讓我繼續在京城區域幹着。”周少華看着他說道。當然,自己心裡明白,閆旺絕對不會出爾反爾,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他現在正需要的是樹立權威。
“少華,你是知道的,雖然我這個銷售總經理是副廠級,但我要這麼堅持,董事長絕對不會給我這個面子的。看來你真的是鐵了心要辭職了。你可想好了,廠裡現在還有你的六十萬沒到手呢,你要是真的辭職,這六十萬,怕是很難再拿回來了。”趙明理在做最後的努力說服他。
“說心裡話,這些錢怕是我一輩子都掙不來的,放棄要說不心痛那是假的。但我這個人呀,太要面子了,把面子看得太重,就算是我命不要,這個面子也一定要。最後真的這個結局,我我也只好接受了。”周少華嘆了口氣說道。
“少華,你真的是致死都改不了知識分子的脾氣。不管你怎麼看我,到什麼時候,我都會拿你當朋友的,既然你這麼決定了,我也不勸你了,一會我去一趟董事長辦公室,看能不能幫你說說錢少扣點。不過,你也別報太大的希望。”趙明理一看自己勸不了他,只好這樣說道。
從銷售公司出來,少華到廠裡轉了轉。他心裡明白,這也許是最後一次進北方廠了,真的辭職後,再想進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凡是曾經呆過的部門,周少華走了個遍。這些過去的工友顯然不知道要免去他總經理這個消息,所以,一看到他,還是一如以前一樣,讚不絕口。尤其是對當堂頂撞董事長的這件事,更是偏愛有加。
其實,下面的這些員工,並沒有太多的機會接觸老闆的。無論老闆是好還是壞,有沒有能力,對他們來說,大多數都是道聽途說的。所以,一看有人對於新來的領導竟然如此膽大頂撞,還是讓這些喜歡道聽途說的人興奮不已。
當他在總工辦正跟大家閒聊的時候,要等的電話終於打了進來。
“是少華嗎?我是李寶國,聽說你已經來廠裡了?那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電話一接通,李書記的聲音傳了進來。
“好的,李書記,我馬上到。”周少華急忙起身,一邊跟大家道白,一邊往辦公樓的方向走去。
一進到李書記辦公室,雖然心裡早有準備,當看到辦公室裡早就坐着的這幾個人,周少華還是不由得心裡一沉。
“少華,這幾位我就不用給你單獨介紹了吧,你們都認識。咱就長話短說。經過我們廠黨委研究,決定對你的違紀行爲,給予免除京城區域總經理的處分。你所提出的辭職請求,廠黨委經過慎重考慮,決定尊重你的選擇。只是原來給你的獎勵,無論是轉爲風險抵押部分,不是職工內部入股的部分,全部扣除。由於你是主動申請辭職,所以,厂部按自動離職處理,如果你要沒有什麼意見,可以馬上在這些文件上簽字。厂部分給你的樓房,一個月之內交回來。當然了,我們希望你在這最後時刻,能夠正確認識對你的處分,繼續留在北方廠。”李書記的話一說完,早就坐在辦公室裡的這幾位也都紛紛的站起身來,把手中的相關文件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