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幾步之外便不可見物，有些時候就是這樣的，明明是每天對面相見，卻看不清本來的面目。
“蜂毒？你說的是麒天在西峽的代表？我怎麼會是蜂毒？”秦嬴被張陽的氣勢所迫，向後退了半步，向迅速跑到單車旁從揹包中拿出自己的手槍，但思量了一下還是沒有行動。
“你說你沒有去過三馬路，但是從你揹包上的跟蹤器的記錄，你在劉曉磊遇襲的時候就是出現在他遇襲的地點，你應該不是去參觀的吧？”
張陽說着揚起手中的顯示屏，昨天晚上八點停頓在三馬路上的那個紅點一閃一閃赫然醒目，接着說道：“沒想到這個追蹤器不僅能跟蹤人的行蹤，還能辨別面目的真僞。”
“你……你追蹤我？”秦嬴沒有愚蠢到廢話問張陽是什麼時候將追蹤器放到自己揹包裡面的，他們兩個整天見面，這樣的機會太多太多了。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身份的？”感覺自己就算怎樣辯解，張陽也不會相信了，秦嬴反而平靜了下來。
“我也不只懷疑你一個人，上次那個冒牌蜂毒掛掉之後我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之前那麼謹慎的傢伙，怎麼會那麼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就將所有認識的人都整理了一遍，發現只有你和唐華娣兩個人是突然出現的，而唐華娣雖然意圖不明，但是在針對趴龍的時候已經表明了立場，所以有最大嫌疑的人就是你了。”
“就只有這些，你就判定我是蜂毒？”秦嬴的語調也開始變得冷漠起來。
“其實，早在鸚鵡峽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和唐華娣的舉止有些奇怪，但是現在仍然找不到其中的關節點，當然這些都不是最後的證據，今天我讓人專門查了你們家人員的檔案，按照你說的你父親曾經是個國企的退休工人，但是那個國企的人事檔案中根本沒有那個年齡段姓秦的男性，而且你所有的檔案記錄都是空的，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好吧！如果你認爲我是蜂毒，那麼我怎麼說也沒用了，你打算怎麼辦呢？”秦嬴看着張陽的眼睛問。
“我……”張陽雖然已經想好了無數種面對這個問題的處理辦法，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卻覺得任何一種都下不了手，到底自己還是心軟的。
“你還是去自首吧，等着法律的判決，如果你有生之年還能出來，那麼不管天涯海角咱們還是兄弟，如果你這輩子折在裡面了，那麼下輩子咱們還是兄弟。”張陽誠懇地看着秦嬴已經模糊的面孔，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好吧，你把我綁了送到公安局吧。”秦嬴說着伸出雙手，坐以待斃。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送你過去。”張陽說着帶頭向廠門外走去，也沒有做絲毫的防備。
秦嬴看着張陽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快步跟上。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嗖的一聲，張陽便瞬間癱倒下去，失去了知覺，隱約間聽到有人對話。
“張陽！張陽！他這是怎麼了？”
“沒事，只是一點兒麻醉藥，一會兒就沒事了，死不了人，他都這麼對你了，你還關心他這個沒良心的幹什麼？”
“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昨天是不是用過我的揹包？”
“是啊，昨天我去三馬路……”
榆樹鎮的天姿國色KTV的包廂裡的燈全部關閉着，一點聲音都沒有，與外面燈紅酒綠的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彷彿是另一個平行空間，銅虎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沙發上，手中輕輕搖晃着杯中的琥珀色酒水，身形顯得有些落寞。
牆上背投屏幕上的黑白電影《摩登時代》，卓別林飾演的查理正用滑稽的動作和一排排巨大的機器演繹着一個嚴肅的主題。
包房的門開了，彌勒佛紅着臉，端着酒杯走了進來，看見銅虎包房內的情況只是搖了搖頭笑笑，沒有感到奇怪，很顯然他已經是對這個在物質和精神上有雙重潔癖的傢伙的怪異舉動習慣了。
“怎麼？還看上《摩登時代》了，是不是有人剝削壓迫你啊？不對啊，只聽過你銅虎壓榨別人，哪有人敢壓榨你啊？”說着，彌勒佛親自拿起面前桌子上的傑克丹尼爲銅虎倒上。
銅虎端起酒杯與彌勒佛碰了碰杯抿了一口，說道：“你不覺得這個電影除了反應工人的生活的同時，也表達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哲學思想？一種刻板的東西套住你，你就會形成習慣，永遠也褪不掉了。”銅虎說着眼睛一直沒離開屏幕。
“哦……？”彌勒佛顯然也沒有想到這個黑道大哥竟然還玩這種哲學調調，一時語塞，但是不愧他在江湖混跡這麼多年，想了一下下便明白了銅虎的意思。
“兄弟是想洗白了啊？但是，幹咱們這個行當的，想金盆洗手難啊，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咱們能還完嗎？”
彌勒佛說完就聽門外有人吵吵：“彌勒佛呢？”
話音剛落，就有人一把推開房門闖了進來，頓時打破了包間裡原本靜謐的氣氛，讓彌勒佛和銅虎都是眉頭一皺，一起向來人看去，正是怒氣衝衝的趴龍。
“彌勒佛！哦，還有銅虎，正好你們都在，也省去我再麻煩去找你了。”趴龍毫不客氣地往兩人旁邊的沙發上一坐，拿起一個空酒杯倒了半杯洋酒，一口氣透了個精光。
“我當是誰那麼大大脾氣呢，原來是趴龍老弟，怎麼今天這麼有空到我們榆樹鎮來玩？”彌勒佛還是一副自己招牌的人畜無害的表情，慢條斯理地對趴龍說。
“玩？我還有心情玩？上次你弄的那個什麼軍火的，最後毛都沒有，還讓張陽趁機把我的場子都掃了個遍，現在我都快開不了張了，都是三合幫的兄弟，你們是不是得拉我一把？”
趴龍越說情緒越激動，看來他的狀況真的被張陽打壓的不容樂觀了，並不是危言聳聽。
“……那個肯定，既然兄弟你都開口了，我們肯定要出手幫你度過難關的。”彌勒佛說着看向銅虎，銅虎微微點了點頭。
“那好，你們每個人先借我二百萬，我資金週轉過來就還給你們。”趴龍大手一攤，毫不客氣地說道，不僅彌勒佛面色變的有些難看了，銅虎聞言也皺了一下眉頭。
“什麼？二百萬？趴龍不是我說你，儘管咱們都是兄弟，我們哪裡給你弄那麼多錢去？這樣吧，我們一人給你五萬塊錢，你也不用還了。”彌勒佛說完拿出支票本就要給趴龍開支票。
“五萬？你當我趴龍是要飯的啊？咱們說起來已經都是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一個人完蛋了你們也都別想好過！”說完趴龍便將手中的酒杯一把摔在了地上，起身摔門離去。
“老虎，你怎麼看？”彌勒佛將進來打掃玻璃碎片的服務生摒退後對銅虎說道。
“我聽說最近市紀委的好像找趴龍的表姐夫喝茶了。”銅虎答非所問。
“原來你也收到這個消息了，現在趴龍已經被張陽完全打趴下了，想東山再起的希望已經不大了，而且我覺得上次走漏消息的事情就是他做的。
“什麼？是他泄露了消息，爲什麼呢？你要知道現在受害最大的就是他。”
聽了彌勒佛所言，銅虎表面上顯得有些驚訝，但是有些心虛，畢竟幫着張陽道追蹤器的是他而不是趴龍，不過這樣更好，可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蜂毒代表說據他那天暗地裡觀察，很可能是暴龍把人引到憑嵐山的，但是暴龍本人似乎也不知道，當初趴龍的如意算盤肯定是想是看我們和張陽兩虎相爭，他再從背後擺一道獨吞那批軍火，不想被張陽從背後算計了。”
看着銅虎若有所思的表情，彌勒佛繼續說道：“我和蜂毒代表商量了一下，既然西峽鎮那盤棋已經盤不活了，不如放棄那邊的死局，讓暴龍把人都帶到榆樹鎮來，等待最後的決戰時刻。”
“讓暴龍把人帶過來？那趴龍怎麼辦？”
彌勒佛目光一寒，伸手在自己脖子上一劃，用手勢回答了銅虎的問題。
月色暗沉，夜黑風高，瀰漫着一層薄薄的霧氣，一輛香檳色的巡洋艦行駛在從榆樹鎮到西峽鎮的公路上。
“這幫狗日的當初跟我稱兄道弟的，知道我表姐夫出事了就落井下石，真***勢力！快點兒開！直接去羅行長家談貸款的事！”
在趴龍的呵斥下，本來小心翼翼負責開車的小弟不得不猛踩了一腳，車子以120邁的速度狂奔。
在一處岔路口，突然前面一道強光射過來，照得趴龍等人一陣暫時性失明，待看清前面是一輛重型卡車迎面急速開來，車內幾人頓時驚得臉都變了顏色。
開車的小弟猛踩一腳油門但是，已經剎不住了，就聽砰的一聲巡洋艦被卡車撞上，打了幾個轉，翻倒在路旁。
片刻，從重型卡車上下來幾個黑衣人，其中爲首的一個走到巡洋艦面前，向車內看了看已經血流滿面昏迷不醒的趴龍，便抽出手槍對着趴龍的腦袋就是兩槍。
“老大，大爺，爺爺！你別殺我！我只是個開車的！”旁邊開車的小弟顯然已經被這突然闖出來的殺神嚇壞了。
“回去告訴暴龍，西峽鎮只有一個張陽，叫他趕緊滾出去，否則跟他死鬼哥哥一個下場！”……
張陽幽幽醒來的時候，看到面前的狗子和白俊等人，第一句話就是：“我還活着啊？蜂毒呢？”
“什麼蜂毒？”白俊等人莫名互相看了看不知張陽所言何意。
“陽哥，昨天有大事發生了，趴龍被人乾死了，暴龍帶着他們的人撤出西峽，奔榆樹鎮去了，而且道上的人都說是你做的。”狗子急衝衝地彙報情況。
“趴龍死了？是我乾的？”張陽揉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自言自語道：“難道我也練會了曹操的大招，夢中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