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裝着四個野人的大鐵籠子被吊上了火車,楊浩和衆人都舒了一口氣。
曾國文嘆道:“想不到又耽擱了一天——不過這兩天的收穫實在不小,先是湖怪,又是山鬼,咱們的名聲看來是越傳越大了!”
蝦皮道:“這主要是可司的功勞,沒有他,我真懷疑我們究竟能不能擺平這些事呢。”
“不知道農民買到火車票了沒有?我現在還真的想早點趕回到豔溪去呢,這兩天可實在快把我老周累趴下了!”衡其不住地往售票廳方向張望道。
“來了,來了。”謝可眼尖,看到農民已經從售票大廳裡走了出來。
然而等農民走到面前時,才發現他竟空着雙手。他的旁邊還跟着一個鄉民打扮的人。
“怎麼回事?沒買到票嗎?”蝦皮奇怪道。
“我……”農民臉色灰暗,欲言又止。
“農民你想說啥?沒買到就沒買到嘛,也不用黑着臉,如喪考妣似的!”衡其見農民吞吞吐吐,不由不滿道。
“我把大家的票都退了,我想請大家幫一個忙……”農民費力地說完了以上的話,顯得很難爲情似的。
“幫什麼忙?”衆人都奇怪道。
“我叔公死了……”
“你叔公死了和你有什麼關係?又不是直系親屬,咳。”衡其大大咧咧道。
“我父母都在南方沿海做生意,我是叔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叔公對我的恩情勝過父母十倍,如今他老人家走了我怎麼不難受?”農民說完,竟哭了起來,活象一頭公牛叫。
衆人都當場呆在了那裡,想笑又不敢笑。
楊浩道:“你叔公是在哪裡去世的?他還有親人嗎?”
“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小溪坑村。他打了一輩子的光棍,哪裡有什麼親人?他死了好幾天了,鄉村們聞到了臭味,才知道他老人家已經登仙了,嗚嗚……這位鄉鄰本來想搭火車去二七五礦找我,碰巧在這裡遇上了我……”
“你家就沒有別的親戚了嗎,非要你去處理?”謝可插話道。
“我家的親戚全都在外面打工掙錢去了。可憐我叔公他老人家屍骨未寒,除了我去給他收屍,還有誰去?”
楊浩拍了拍農民的肩膀道:“別難過,有我們大家在呢!”
農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道:“我就是想求你們大家幫忙,發送了我叔公,讓他老人家入土爲安。”
“怎麼?你叔公這裡還實行土葬?”唐軍驚奇道。
“是的。”農民點點頭。
這時蝦皮望着衆人道:“我們先去幫農民的叔公辦喪事,發送完農民的叔公後再回豔溪,大家有什麼意見?”
衡其這時見風使舵道:“不願意去的人就滾出我們這個集體,今後有啥有趣的活動他別想參加!”
衆人都道:“農民有難,當然應該幫助,都去都去!”
唐軍忽然提議道:“辦喪事嘛自然是越熱鬧爲好,我建議派個人回豔溪去把那些呆在家裡的人都接來,好好樂一樂,最好是要把那些在辦喪事上有專長的人都請來,比方會選墳地看風水的、懂得喪葬禮儀的、會掘墓的、會吹拉彈唱的、會哭喪的……”
“等一等,還要什麼會哭喪的?到時候請農民自己象牛一樣嚎上幾聲不就得了?”衡其反對道。
唐軍道:“你懂什麼?農民那隻能算是號喪,不能算是哭喪,哭喪是很有講究的,是有專門的哭喪詞的,比方《散仙花》什麼的,農民他會嚎嗎?”
曾國文贊同道:“這個建議的確不錯,看風水嘛,我老神可以試試,做道場唸經可以請吳小文來客串一下和尚道士,掘墓人嘛有現成的,吹拉彈唱和哭喪的、懂喪葬禮儀的還真的要回豔溪去搬!”
蝦皮道:“那就請老神回豔溪去一趟,我們這些人先去農民叔公的家中,把死者盛殮了。”
計議已定,蝦皮、楊浩等人跟隨農民直奔農民叔公的家中。
中午十二點多鐘,衆人已經出現在農民叔公家中了。
但見農民叔公的家不過是一棟破舊的小木屋,東廂廚房,西廂臥房,中間則是堂屋。前不挨村,後不挨店,孤門寡戶,好不淒涼。
農民的叔公此刻正靜靜地躺在臥牀上,尚未作任何處理,更別說盛殮了。
村裡也僅派了幾個人看守着屍體,見農民他們來了,交待了幾句也就走了。
衆人都呆在屋外束手無策,一時尚不知道該怎麼操辦這喪事。
衡其搔着有點沁汗的腦門憤憤不平道:“這是什麼世道,人死了這麼多天也不給處理一下?”
衆人也直感慨現在真是世風日下——這些人怎麼能這樣對待一位孤寡老人呢?
農民冷笑一聲:“自己的親戚都不管,還有誰來管?”
農民叔公的臥房裡飄來一陣陣的屍臭,衆人都皺緊了眉頭,不敢往裡邁進。
楊浩道:“還是先把‘治喪委員會’成立起來吧。我們現在有幾樣事要做:一,先給老人剃頭、洗身、換上壽衣;二,找一口棺木來,把老人盛殮了;三,準備搭靈棚、扎挽幛,孝子還得穿孝布;四,成立禮房;五,廚房裡的人事安排;六,掘墓的人選……”
蝦皮道:“對,那就請可司當治喪委員會的主任,我當副主任,唐軍負責收禮,衡其管廚,其他的人選再議。”
唐軍道:“現在人手不齊,喪禮等到明天晚上再舉行吧,今天先給老人停靈入殮吧。”
楊浩和蝦皮都同意了唐軍的意見。楊浩便點將:“衡其,你先負責給死者剃頭,管廚的事稍後再說;蝦皮、唐軍和我幫死者擦身、穿壽衣;大頭去燒開水;龍拐、猴子、黃跑跑和農民去找壽材,然後我們再動手搭靈棚。”
農民道:“屋後有一口壽材,不過還沒刷油漆。我打算先到鎮上去弄些冰塊來,給我叔公降溫……”
楊浩點頭道:“不錯,這麼大熱的天,屍體容易腐敗,必須要採取降溫措施——這樣吧,龍拐、猴子、黃跑跑跟着農民去取油漆和冰塊,其餘的人先幫着把靈停了再說。”
蝦皮道:“那我們就抓緊時間幹吧。”
於是衆人都涌入了農民叔公的屋內——女生自然是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攏邊,男生們也不讓她們靠近,怕她們沾染了晦氣。
進得屋來,只覺得屍臭愈濃,衆人都掩住了口鼻,拼命忍着不讓自己嘔出來……
負責給死者推頭的衡其心裡七上八下如十五隻吊桶打水——雖說在豹子崖的叢林裡他已經見識過更恐怖血腥的屍體,然而現在站在農民叔公的屍體前,他仍然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心悸,因此拿着剪子猶豫不決,滿頭滿臉上都是汗水……
站在衡其身後的唐軍道:“臭小子衡其是不是害怕了?”
衡其嗤道:“笑話!這天下還有我衡其怕的事?”
然而他湊上前,揭開死者的被子的時候,仍然嚇得打了好幾個倒退……
只見死者擺了一個大八字僵直直地仰面朝天躺着,由於脫水得厲害,大量的體液流失,皺巴巴的皮膚緊挨在骨頭上,看起來就象一具人體骨架,那頭部更象一個骷髏!他的眼睛也仍是半睜着,直瞅着天花板,似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不能完成而死不冥目……
不要說衡其,房中所有的人都只覺得一股寒意升上了心頭……
最後還是楊浩拿過推剪,替死者推起頭來。
他也不懂規矩,將死者給剃了個大光頭(其實只須在頭頂上象徵性地推三把就行了)。
大頭已經燒好了水,擺上洗澡用的木盆。
楊浩看着衆人道:“我們大家克服一下,把死者抱到澡盆裡擦洗。”
衆人都點點頭,同時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聲音:“嗯!”——四、五個鼻子裡同時發出一個聲音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楊浩上前抱起了死者的頭,唐軍抱起了腰,蝦皮托住屁股,衡其和大頭各抱住死者的一條大腿,五個人喊着“一、二、三”一齊發力,將死者抱了起來,放到了木盆裡。
楊浩拿過一條烏黑的毛巾(這是在死者的房間裡找到的唯一一條毛巾,不知道到底是毛巾還是抹布),開始給死者擦身。
擦身也叫洗屍,正規的做法根本就不須將死者搬到澡盆裡象模象樣地擦洗,只須用溼布蘸上一些水,在屍體上象徵性地擦一擦就行了。楊浩等人卻象給活人洗澡一樣將死者的身體反覆擦洗,甚至連陽器都不放過。
洗完了屍,五個人又去給死者找壽衣,打算讓死者換上。
然而遍顧屋中,根本找不出一件象樣的衣物讓死者換上,都髒兮兮散發着惡臭和黴味以及老鼠屎、蜘蛛屎的味道堆在角落裡,可能幾十年都沒洗過了。
衆人自然是連碰都不敢碰。
衡其的眼光四處亂瞄,忽然發現靠堂屋一側的牆壁間有一個黑漆漆的滿是灰塵的高大立櫃,雕刻着一些古怪的花紋,看不出是什麼年代製作的——估計年代應該比農民叔公的年紀更老,也許還是個“傳家寶”呢。
“那裡面一定有衣服!”衡其高興地大叫一聲,拉開了立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