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陽的論文對季笙來說太難了,裡面用了很多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概念和從沒讀過的書中的引用,但這些吸引着她如飢似渴的讀下去。她開着網頁一邊搜索查詢一邊看,一直看到了凌晨四點。再過一會兒她就可以準備準備出去迎接日出了。

囫圇吞棗的看完後,她捨不得放開這篇文章,一再的重複去讀。

當時在宋陽面前時,她沒有辦法說太多,但這篇論文對她就像黑暗中指路的燈塔,替她照亮了一條似乎蜿蜒曲折,卻能看到方向的道路。

她雖然在宋陽面前批評它“不可信”,“站不住腳”。但可能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這篇論文中所敘述的事其實是有可能實現的?

不管她怎麼自我安慰,將草帶來的影響大事化小的解釋掉,但在心底深處,她仍然深深藏着一股不安。

g大的清晨充滿新鮮的活力。天氣越來越暖了,來此晨練的人越來越多了。g大在新建之初就劃分了教職工宿舍,也就是家屬院。所以晨練的人中有不少都是g大的老師和他們的家屬。

關芝蘭(男)正帶着他的十四歲卻已經體重一百四十斤的兒子在進行早起鍛鍊。

“看看人家!人家跟你差不多高,還是個姑娘,從咱們來就在跑,你跑一圈就不想跑了,像話嘛!”關老師指着路邊那個帶着耳機,似乎漫不經心的慢跑的女生說。

女生被他一指,茫然回頭,慢半拍的跑過來,取下耳機問好:“關老師好。”

關老師記人的本領還是不錯的,他是老師,雖然平時不上課,但記住自己班上的學生是本職工作,所以一眼就認出了季笙,然後挺自然的叫兒子:“去,跟着姐姐一起跑。”

季笙驚訝的看着關老師身邊這個小胖墩:真是個橫闊豎圓的胖墩啊。

胖墩白裡透着紅,紅裡透着白的臉都皺到一起了,苦兮兮的跟在季笙身後有氣無力的拖着腳往前邁……一分鐘後,季笙已經把他甩到身後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像天塹一樣不可逾越的慢慢拉大。

季笙掛着耳機的目的就是爲了避免被人搭話,真被人搭話了也能裝沒聽見。自從她跟姚東海和貝露佳來晨練過後,一跑成名,竟然成了這一片的小小的名人。現在網球場這裡更是發展成了一個小小的晨練場所。熟人一多,自然說話的就多,季笙卻不太想惹人矚目,所以個耳機當掩飾。

但她今天確實沒聽見,因爲她一直在想宋陽和他的那篇論文。

她在猶豫:要不要她僅剩的最後一瓣草給宋陽,讓他研究它。

一方面,她很想早點知道草到底都有什麼特性,有什麼特點,在它到人身上之後,會有哪些變化?這些變化是否有危險?特別是現在她已經被(過),有沒有辦法把它從她身體裡清理出去?

另一方面,被草後,她身上發生的一些變化讓她下意識的隱瞞這件事。“這應該是個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她這麼告訴自己,警惕着。她害怕被當成異類。一旦成爲“被的人”,她擔心自己永遠也不可能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中了。如果她是自己被關進實驗室還算是能接受的話,那父母親人也可能被當成異類就讓她不敢想像了。

——更讓她害怕的是父母、親人、朋友也把她當成異類。

季笙不願意,也不想要變成那樣。

所以她一直保存着這個秘密,誰都沒說,並下意識的說服自己“現在還算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一點也不危險”等等。

但同時她又清楚的知道這是自欺欺人。所以當她發現宋陽這篇論文後,她就剋制不了讓宋陽研究草這個念頭了。

季笙一騎絕塵,跑得輕快無比。而跟在她身後的小胖墩卻對着她的背影生出無能爲力之感:趕不上去啊……

關老師在旁邊糖果加鞭子的給兒子鼓勁,從“你看姐姐都跑過去了,你也跑啊!”“你這麼胖,只能穿運動服,都沒小姑娘喜歡你了!”,再往下就是把體檢時醫生教訓他的話拿出來激勵兒子,“你這樣下去以後糖尿病、冠心病、高血壓、高血脂、脂肪肝……病多着呢!”

小胖墩看了爸爸一眼,心想這話真耳熟啊,之前媽媽纔在飯桌上這麼教訓過爸爸。

“我真的跑不動了……”小胖墩誠實的說。

“那也要跑!就是跑不動纔要跑!”關老師說。

你不講道理!小胖墩欲哭無淚,這時季笙已經第三次跑過去了,小胖墩加緊幾步趕上去,氣喘吁吁的跟季笙搭話:“姐姐,你是怎麼練的啊?”

季笙被他跟上來,完全是條件反射的說:“天天曬太陽。”

小胖墩也只有這十幾米的暴發力了,兩人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就又“分手”了。

六點半,關老師就帶着小胖墩回去了。小胖墩還要去上學,所以現在不得不回家了。臨走前,關老師特意問季笙是不是天天來這裡晨練。

季笙說“是”之後,關老師就拍着身邊喘個不停的小胖墩說,“他叫關南雁,以後他早上過來,你帶着他跑兩圈。”說着拍了下小胖墩的大肥腦袋,“聽到沒有?以後早上就過來找姐姐。”

自家班主任的兒子,這地位絕對不同尋常啊。所以季笙就主動伸出友愛之手,“你的名字好像大俠啊。”

關南雁小朋友滿臉苦大愁深,在父親的“逼迫”下,小聲喊了句:“姐姐好……”

季笙出去晨練一趟收穫一枚大俠小師弟,回去就跟姚東海和貝露佳說見到關老師的兒子了,巨胖。

“那孩子多大啊?”姚東海好奇的問。

“聽說今年初二。”季笙說,“就是太胖了,一米七左右的個子,看着足有一百五十斤!”

不過第二天就被關南雁小朋友跳着腳更正,“姐姐!我只有一百四十四斤!”

季笙表示記住了,下回絕不會再跟人說他一百五了,就一百四十四。然後問他:“今天打算跑幾圈啊?”

關南雁來的時候,季笙已經在慢吞吞的跑着了。他問:“姐姐,你一般每天跑幾圈啊?”

“沒數過。”

“那你每天早上幾點來啊?”

“今天早上是五點來的。”季笙說完,就看到關南雁一臉看到外星人的震驚!“你一定來了之後不是馬上跑吧?”肯定不是一來就跑吧!那不是現在已經跑了一小時了?

“一來就跑啊。”反正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季笙也懶得再解釋了,就讓她長跑健將的美名流傳的更廣吧。

關南雁不可思議的看她:“那你什麼時候休息?”

“跑累了就休息。”季笙說。

這給了關南雁希望,他也信心百倍的說:“那我跟你一起休息!”他想,她都跑了一小時了,肯定很快就休息了。其實他也很想好好鍛鍊的。

十分鐘後,關南雁上氣不接下氣的問:“姐姐,咱們休息一下吧!”

看在是老師的兒子的份上,季笙不好把他一個丟下。何況她跑不跑都行。“那好吧。”季笙同意休息十分鐘。

關南雁立刻有精神了,跑回去喝水,他剛擰開蓋子要喝,猶豫了下先遞給季笙:“姐姐,你喝不喝?”

季笙好笑的謝謝他,“不用,你喝吧。”

關南雁放心喝水,看季笙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密封瓶,就跟班上女生用的那什麼化妝器分裝瓶一樣。

密封瓶的瓶口還緊緊纏着透明膠帶。季笙把它撕開,對着陽光看瓶底。僅剩的那一瓣草已經再次變化了,它原本米白的表面變成了深褐色,大小像一粒芝麻。

關南雁千辛萬苦纔看到瓶底的東西,“這是什麼啊?”

季笙在草坪上挖了一些土裝進去,關南雁恍然大悟:“姐姐,這是那種菜籽吧?我見我媽種香菜就是這種種子。”

他見季笙裝了些土,也不澆水,就這麼直接再把蓋子擰上,忍不住說:“姐姐,這樣種子該悶死了。”

季笙複雜的想,如果它真的這麼簡單就悶死了,那她反而會高興吧。

——給了它溼潤的土,經冬過後飽含水份和營養的土……它會,發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