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鑑定已經出來了。”法醫剛從拘留所回來就直接來找隊長了。“快坐。”隊長趕緊站起來去給法醫倒熱水,法醫脫下外套,把鑑定結果從皮包裡拿出來放到桌上,“他的邏輯正常,我把該做的題都讓他做了,所有的結果都證明他在作案時有正常的邏輯能力,也就是說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在殺人,並且殺人是犯罪。”
隊長鬆了口氣,他把鑑定報告拿過來草草看了一遍說,“這就可以往檢察院交了。”
他打電話給檢察院,那邊讓先傳真過去,原件可以回頭有空再送過來。隊長就用辦公室裡的傳真機往檢察院傳,法醫喝着熱水笑道:“那邊也很急啊。”
隊長嘆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各方面盯得都很緊,生怕犯錯誤。但這種人你說放到社會上去那不成找事了嗎?我敢說放出去就等着他再殺人吧。檢察院那邊也就要個程序正確。”
法醫道:“這事你盯這麼緊幹什麼?都交到檢察院了,讓他們跑不就行了?還是不想放過一個好不容易抓到的犯人?”
隊長:“這種人不辦了他,你說誰能放心?”
法醫不由得點了點頭,隊長說:“哎,跟我說說,你看出什麼沒?”正事辦完,隊長也很好奇秦風這人的心理是不是真的問題。他的殺人手法太奇怪了,第一次殺司邦毅就接了一碗血,隊裡分析說有可能是秦風自己喝了。這次殺同監的人,他竟然把人咬死,還喝了那人的血。就是因爲這種奇詭的殺人手法,讓人懷疑他的精神問題。
法醫捧着紙杯,慢慢的說:“他認爲他高人一等,這麼說吧,就是除他之外的人在他眼裡皆是螻蟻。不是形容詞,是他真的這麼想。所以他殺人喝血就跟咱們殺豬吃肉是一回事。”
隊長徐徐嘆了口氣,他這下真是再沒半點心理壓力了。這種人如果不趁這次給他判刑,敢放到社會上去,那就是個殺人魔。
法醫說:“我跟他聊了五分鐘,還有個事你一定感興趣:”他往前坐了坐,隊長湊過來聽,法醫說:“他認爲他不會死。”
隊長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他覺得他判不了死刑?他這個案子就算報到省高院也是死刑,就算咱們國家現在搞廢死,那也不是給他預備的,他這種到哪都是死刑。”
“不是這個意思。”法醫擺手,“他是覺得就算吃槍子了,他也死不掉。”當時他爲了刺激秦風的反應,說了他這件案子很有可能會判死刑,也就是槍決,還給他形容了一下死刑現場是什麼樣,就是讓他跪在那裡,戰士拿手槍站在他後面,對着腦袋來一槍,一般天靈蓋就直接掀飛了,人往前立撲,腦漿迸裂。不過回頭屍體交給家屬前會進行復原和化妝,所以他不用擔心會嚇到父母家人。
法醫說:“我看他對父母還是有感情的,說到父母時會有愧疚感,但除此之外,他對槍決是不屑一顧的態度。”滿臉都是“你們都不懂”的輕蔑與高傲。
隊長聽到這裡才驚訝的來了句,“搞半天,他還真是個精神病?”
經歷過這麼大一件事,宋陽有種自己脫胎換骨的感覺,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幾歲。同樣受到影響的還有老教授的實驗小組。宋陽和老教授一起參加過司邦毅的葬禮後,老教授就把宋陽叫到辦公室,跟他說想讓他接司邦毅手裡這一攤。
“他走得太突然了。”老教授這段時間也是累極了,身上各種病都起來了。秦風的事他總覺得自己也有責任,如果當時不是簡單粗暴的把司邦毅趕走,而是再跟這個孩子好好談談,是不是可以避免悲劇的發生?他給秦家打電話,結果秦家可能也受到影響,電話停機了,手機也一直關機。他想給秦家送些錢都摸不着門,又因爲過年事情多,想親自去看一看秦家父母也做不到。
還有司家,那個家算是徹底毀了。司家一直停屍不肯舉行葬禮,在得知秦風落網後才辦。司媽媽已經進醫院了,葬事是司邦毅叔叔和舅舅幫着辦的,他爸爸在葬禮中都要人摻着才能走。
雖然死者已去,生活卻還要繼續。他的實驗室是跟人家簽了合同的,到時間沒有成果出來是要賠錢的。老教授本來打算是再讓宋陽學上一年,但現在也不得不把他給叫上來了。
“今年還要再收兩個學生,不然你們就要累壞了。”老教授疲憊的笑了笑。
宋陽一直在實驗室忙到了除夕當晚,現在就他和木淑娟兩人了,老教授也是早上六點來,晚上十點走。
除夕那天的晚上七點,老教授就催着宋陽回家,“趕緊的,不然就趕不上春晚了。”再對木淑娟說,“淑娟不回家,去我家跟我和你師母過除夕吧,你師母屋子都給你收拾好了,被子也曬過了。”
宋陽匆匆把器材泡進水池,跟師姐和教授說了聲新年好,拿上大衣飛奔出校門。坐在地鐵上時,保健他們拜早年的電話就來了。
地鐵上的人很多,大家幾乎都拿着手機刷信息,拜年的語音不停響起,人人臉上都是高興的神色,手上都提着禮盒。
宋陽:“新年好。”
保健:“跟誰一起過呢?”
羅亞男:“保健看你這話問的,那還能跟誰?是吧?”
丁琰:“別胡說。”他知道一點宋陽和季笙的事。
宋陽知道丁琰在替他擔心,有點感動,說:“她跟父母回老家了。”
保健和羅亞男都叫宋陽別難過,以後他跟季笙一起過年的日子長着呢。只有丁琰沒再發信,而是撥了電話過來:“你們現在沒事了吧?”
宋陽嘆氣,“我也不知道算有事還是沒事。”
丁琰自己也談着呢,對這種狀況還算能理解,就說:“你別想那麼多,你只管問你自己,想不想跟她談,你要是想呢,那就多等等她,你一直對她好,她心裡也有數。不過你要是自己不想談了,那就這麼淡了也好。”
宋陽認真問了問自己的心,肯定的說:“我想跟她談。”
丁琰挺佩服宋陽的,是條漢子,是個爺們,替他加油道:“那就多關心關心人家,別逼得太緊,讓她知道你一直喜歡她就行。”
宋陽掛了電話,打給了季笙。
季笙現在住小姑家,跟她表妹睡一個屋,不過除夕這晚,蘇夢柳帶她去了她小舅家裡。
小舅家裡的人特別多,四位老人,她混着叫,都是姥姥、姥爺,所以壓歲錢也收得特別多,收了四份。
姥爺握着她的手說:“今年是親手給你了。”
年夜飯沒有擺大桌,四位老人吃得早,六點就吃過了,七點正式開席時,四位老人都坐在客廳沙發上等着看春晚了,季笙和兩個表妹下午試吃已經吃飽了,開席沒一會兒就跑過來跟姥姥和姥爺一起坐。
宋陽打電話來,聽他那邊聲音特別亂,好像在外面,她問:“你還沒回家?”
“嗯,在地鐵上。新年好。”他說。
“新年好。”她說。
“替我問叔叔和阿姨好。”宋陽說。
“好。”季笙說。
“……”宋陽。
“……”季笙。
“那就這樣吧,我快該下車了。”宋陽說。
“嗯,你路上小心。”季笙有些乾巴巴的說。
過了一會兒,她才聽到那邊宋陽掛斷了電話,她拿着手機坐着發呆,旁邊兩個表妹從她打電話起就看着她,此時互相你搗我,我搗你。
還是小姑家的表妹跟她熟悉,小心翼翼的過來問:“姐,那是你男朋友嗎?”
“啊……嗯。”季笙猶豫了一下才點頭。
小舅家的表妹一直藏在小姑家表妹的身後,好奇的看着季笙。
來親戚家過年,熱鬧得讓季笙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的心事。小姑和小舅都對她很熱情,兩個表妹也總讓着她這個客人,每天都拉她出去逛街,回家家裡就是一堆人,還有鄰居,季笙不知道竟然有那麼多人小時候抱過自己,他們好像都對她很熟悉,而她去一無所知。
她發現媽媽也很開心,回到這裡來之後,好像真的回了家一樣,風風火火的。她知道哪裡有老點心店,做的撒子、薩其瑪、蜜三刀最好吃。
季笙悄悄問爸爸:“媽媽是不是想回來啊?”
季秫摸着季笙的頭說,“當時我們結婚後是想過要回來的,不過後來還是因爲那邊工作已經上了軌道,這才決定還是留下,何況在那邊你上學比較方便。”
當年的事沒什麼好說的,他們兩人離開家鄉,決定留在工作的城市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只是這樣到底失了孝道。
“當時如果往回調,調到我那邊吧,你媽的工作解決不了。調到這邊吧,我的工作也沒法解決,後來一直想辦法,到你快該上小學了,我們才決定不走了。”季秫拍拍季笙說,“幸好,我和你媽都不是獨生子女,要是跟你似的,那才爲難呢。”
季笙說,“那也沒什麼爲難的,到時把爺爺和姥姥、姥爺都接過去不就行了?”
季秫一怔,摸着她的頭哈哈笑道:“你說沒錯,哎喲還是我閨女聰明!”
蘇夢柳給他們拿桔子過來,笑着問:“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季秫說:“我跟你閨女說咱們當年沒辦法回來的事,還說要是獨生子女就不知該怎麼辦了,結果笙笙說到時把她爺和她姥姥、姥爺都接到咱那邊去。”
蘇夢柳笑着說,“挺好的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回頭看能不能把老人接過去住兩年,也讓咱們孝順孝順。”
他們都沒有再提秦風的事,就像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季笙也知道該結束了,可她總像是放心不下一樣。
等過完年他們回到家裡,聽說法院初八上班,第一件案子就是秦風,季笙一家三口都申請了旁聽,公訴那邊還問季笙願不願意作證。
蘇夢柳想拒絕,但她還是決定先問問季笙的意見,“你想不想去?”
季笙肯定的說,“我想去,我想親口說出來。”在法庭上親口把秦風做過的事說出來。她想過自己報仇,但知道這不可能後,她就盼着在法庭上看着秦風,把他的所作所爲都當面說出來,讓他看看,他做的錯事,最後必將被揭穿,被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