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緊張的都冒汗了,她本來是想再鋪墊一下再說的。她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會議結束後,加諸在他們身上的光環消失了。他們變得不再重要,重新變回了普通的學生。在g大的四萬名學生中,他們就像大海中的水滴一樣不起眼。
陳湘本性上並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她被選中的原因是班主任無人可選。不是所有的班級都有幾個喜歡出風頭的人的,陳湘的班級就沒有這樣的人,而且他們班男多女少,長相出衆的一個都沒有。班主任綜合了一下,問了幾個人後就把陳湘報上去了。在去進行練習之前,陳湘從沒想過真的做出什麼成績來。
雖然班上的同學都說她的聲音感情豐富,她好像天生就會用語調來表達情緒,無師自通。
現在她才知道這是才能,是她的天賦,雖然她從來沒意識到這一點。
在臺上短短一週多的經歷讓她發現了自己的天賦,不止是季笙他們的誇獎讓她這麼認爲,她也無比清楚的發現了。
其實陳湘在過去二十年的人生中,從來沒覺得自己身上有天分這個東西。學習上是靠努力和刻苦得到的成績,但也並非出類拔粹。她的身高不夠,所以小學時學舞蹈、練體操都沒什麼結果。她還上過很多興趣班,也都不了了之。她一直普普通通的。
所以,沒有人知道,在陳湘發現自己在臺上的如魚得水後有多激動。她從沒想過自己還能做得這麼好,比所有人都好!
早在會議結束前,她就暗暗下定決心,日後要走主持這條路。哪怕沒有跟父母商量過,哪怕到時父母會反對,她都不會改變主意。
但事情卻突然急轉直下,在會議結束後,魔法就消失了。
沒有舞臺就沒有主持。沒有人會在乎在主持上剛剛迸發光芒的她,也沒有人在意。
校報上只有她和王虎搭檔主持的兩張照片,還是合照,而且照片不能把她在臺上的主持給拍下來,只是一張死板的照片。她毫不起眼。
班級裡也沒有人問起此事,班主任也只是欣慰的說:“辛苦了,快點把課趕上來吧,作業也都儘量補補,雖然給任課老師打過招呼了,不過你補了作業期末分數會更好一點。”
陳湘心急如焚。她剛剛發現自己的才華,她不能就這麼沉寂下去。她雖然不想得到追捧,但現在這種落差也太大了。
沒有人知道她曾經做得那麼好!
她今年大三,而g大沒有藝術系。如果她想走播音主持這條路,只能去別的學校。她在網上搜了很多學校的信息,卻發現就算是播音主持這個專業,面試時最重要的也是外形條件,比如身高,長相,談吐這些。
陳湘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三,長相普通。她有自信在朗誦等面試環節得高分,但外形條件是不可迴避的重要因素。
這讓她想起了季笙。
說實話,季笙在當初選進來的四個女生中,除去外表之外,她的表現只能說是中上。她不是最好的一個。憑心而論,陳湘自認比季笙在表達上更出色。其他像吐字清楚,出錯率,感情表達和發言時間這幾項中,季笙跟蘇漁差不多,比第四個女生要好。
也就是說,季笙在女生主持之中最多排第二位。
而傳說她和喬野瀾內定這件事,陳湘是相信的。在最後一次排練時,大家都排好衣服分好了組,當季笙和喬野瀾站在臺上對着下方微笑時,陳湘就明白爲什麼方老師把他們分到一組,並決定開幕是他們倆了。
因爲季笙和喬野瀾就是g大的門面,他們的外形是最好的。
同樣在校報的照片中,季笙和喬野瀾的照片有四張,其中還有和校長等人的合照,拍照的人很會選取角度,顯然特意把季笙和喬野瀾拍進去就是爲了讓照片更好看。
陳湘的感受非常複雜。她好像第一次明白了人不可能生而平等,就像商品都需要一個好的包裝,她就是包裝不好,所以哪怕她再出色,別人一眼看到的仍然是季笙。
幸好,這是可以補救的。
陳湘聽說季笙原來也很普通,後來才整成這樣的。那麼她也可以整。她本來就有才華,如果她還能再整得像季笙一樣漂亮,或者哪怕沒有她那麼漂亮,只要再漂亮一點點,她的人生可能就會有很大的不同了。
“我想去考藝校,但我聽說面試很難過,他們刷人刷得很厲害。我的身高不夠,也沒有什麼才藝,我這個寒假已經去學唱歌了,正在跟老師學發音,我爸託人找的一個聲樂老師,大過年提着東西帶我去給那個老師拜年,很不容易人家才願意收下我……”陳湘語無倫次的說。
季笙默默的聽着,發愁一會兒怎麼跟陳湘說。
陳湘正期待的看着她,帶着點懇求,“我……就想去整一下,簡單整整,正好有一年的恢復期,到時我也畢業了。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個醫院或醫生?我、我聽說你也是整的,整得這麼好……”她發現季笙的眼神在飄呼,她敏感的感覺到季笙好像有點抗拒,她馬上說:“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我不告訴別人你跟我說了什麼。”
兩人之間流淌着難言的沉默。
季笙覺得應該速戰速決,她認真的看着陳湘,誠懇的說:“我沒有整過。”
“……”陳湘並不驚訝季笙否認這件事,誰都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是整的,她記得在開會時季笙也是開玩笑的才說她是整容臉,當時他們在聊貼吧裡他們這羣主持的黑料,人人都滿不在乎。
“你別有心理負擔,我向你保證,我肯定誰都不說。”陳湘更真誠的說,她希望季笙能放心,她肯定不會從她這裡聽說後就跑去跟別人說,“你看,我也是真心想整,我也要整啊,我不可能去跟別人說你。”
“我真的沒有整。”季笙發現了,陳湘不相信她的話,“我就是長開了。”
陳湘怕把季笙說惱了,她更後悔沒有請季笙吃飯時再說這事了,都怪她太着急了。“那……那我們先不說這事了,你要跑步嗎?我跟你一塊跑吧。”陳湘打算先好好跟季笙搞好關係,到時等兩人熟了以後再問。
季笙也想跑步的時候再跟陳湘解釋,不是說整容臉有假體不敢跑跳嗎?她跑步總能證明了吧?
整整一個早上,季笙超常發揮,把長跑跑出了短跑衝刺的風格,還青蛙跳,原地高擡腿跑,等等。陳湘當然不可能跟得上,不一會兒就累得氣喘吁吁了。
季笙過一陣就跑回來跟陳湘說,“我真的沒有整,整過後是不能這麼運動的,你看我的臉沒變形吧?”她還主動讓陳湘去摸她的下巴。
陳湘卻覺得自己是真的把季笙惹急了,才逼得她這麼下死力證明“沒有整容”這件事,她不得不拉着她說:“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蹦了!出事怎麼辦?”
七點半時,季笙回到寢室,帶着早餐。她氣勢洶洶的進來,正對坐塗臉的貝露佳和姚東海一起扭頭看她。
姚東海過來接豆漿往杯子裡倒:“怎麼了?跟誰生氣呢?”
貝露佳給她倒熱水洗臉,一邊拿出她新買的面膜說,“來,來,來,敷着吃早飯,運動過後補水最好了,血液運行好。”
姚東海:“你也不怕面膜掉豆漿裡。”
“不會端着喝啊。”貝露佳道。
季笙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貝露佳和姚東海互看一眼,過來關心道:“怎麼了?”
季笙把陳湘的事說了,“你說,我要怎麼跟她說她才相信我沒整呢?”
“你跟她解釋得着嗎?她愛信不信!”貝露佳一聽就惱了,“別搭理她!”
姚東海看季笙悶頭坐着,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說,我們去替你跟她說?”她擔心是季笙不好意思拒絕陳湘。
“不是……”季笙皺眉說,“我覺得她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
陳湘是真心想整,她也是真心想從她這裡問出答案,而她就是不相信季笙沒整過。這是個死循環。
“那就跟她隨便說個醫院。”貝露佳說,“想整容滿大街都是醫院。”
“她要我整的醫院。”季笙說,可是她沒整,怎麼給她推薦醫院?
姚東海這會兒沒說話,先是低頭按了一陣手機,再擡頭說:“其實,你也不用想得太複雜。”
季笙和貝露佳都明白她剛纔肯定是跟韓鵬舉說了。
貝露佳插嘴道:“你每天跟他說這些,他不煩?”女學生的雞毛蒜皮,他一個工作了的人不覺得聽這個浪費時間嗎?
姚東海翻白眼道,“他煩什麼?之前我還讓他照顧季笙呢,他敢不聽我的!”
“行啊!”貝露佳和季笙對視一眼,兩人都有點放心了。
姚東海繼續,“你們倆別打岔!總之,陳湘想整容,她跟季笙問醫院就是想討個安心對吧?因爲她覺得季笙整得好。那季笙,你就跟她說想整就找大醫院,正規醫院,跳過你整沒整這個話題就行了。”
季笙還沒反應過來,姚東海說:“你把重點搞錯了,不是你整沒整,而是陳湘想整容,你就表示支持就行了,但出主意這種事,你說你不敢做,因爲整容是件大事,萬一失敗了你沒辦法擔責任,所以讓她跟她家長商量去,你不發表意見。”
貝露佳說,“這能行?要是這個陳湘死活都要問出季笙整容的醫院呢?她要是覺得季笙不告訴她,是因爲不想讓陳湘整得跟她一樣好呢?”
姚東海嘖道,“人家也未必就這麼陰暗。不過她要真是這麼想,那也好說啊,那醫生一天整四五個臉,季笙怎麼可能攔得住人家醫生賺錢?整得好的多了去了。就站穩季笙不敢擔責任這個基礎,讓陳湘跟她父母商量就行了。去哪裡整,整多少錢的,看他們家自己的錢包決定。”
季笙有點譜了,鬆了一大口氣,這才感覺到飢腸轆轆,“餓死我了!”她先喝一大口豆漿,又拿了一個包子。
姚東海傍着韓鵬舉指點江山,“她想整容,這是她自己的事,你不用想得這麼嚴重,放心吧,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