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季笙在這個大花棚裡待了兩個小時,門口的保安盡職盡責的進來催了五六回,宋陽還出去上了個廁所,回來一身煙味。
其實這個花棚裡的花沒什麼特別出奇的。香味特別濃郁?可季笙直到這一次才發現,她的鼻子好像出問題了,不管多香的花,她聞起來就那樣,一點也沒有香氣襲人的感覺,普普通通。
花棚裡花的品種很多,奇哉怪哉比比皆是,有的花長的模樣都讓人想像不到。可只能隔着塑料薄膜看,不能伸手碰。宋陽倒是說出去後可以給她找幾包花種。
所以這個棚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可她就是不想出去。
最後是宋陽把她拉出去的,去吃飯的路上,他問她想不想來打工。
“怎麼打?”季笙很有興趣。
宋陽一副“醜話說在前頭”的架勢,“工資很低,一小時最多五塊錢,按月結賬,不包伙食交通,而且很栓人,打工時間必須時刻不離,上個廁所都要跑出五百米去附近的教學樓上。”
“我不是你們學校的學生也行嗎?”季笙興致不減的問。
“一般也就是招社會閒散人員,學校本來想招個正式工,不過那個太花錢了,現在是教授當工作吩咐學生,學長欺壓學弟妹,學弟妹把工作外包。”
“好複雜……”季笙好奇工作內容了。
“工作內容就是抄表,時刻注意棚內的乾溼度和溫度,照規定乾的噴水,溼了吹風。”宋陽說,所以才栓人啊。
“那也不難啊。”季笙想這有什麼難的?
宋陽:“你沒發現棚裡每個花圃都有溫度計和溼度計?”
“……每一個?!”季笙大喊道。
宋陽無奈的點頭,“不然你以爲呢?”
這個工作以前都是由教授當課業任務佈置給學生的,一方面讓學生強化下專業知識,鍛鍊學生,另一方面省錢。
但一個枯燥的、機械的、重複性的任務做上幾年試試?要是某個教授剛好在研究這個,研究個十年八年……
所以,也不怪學生們下有對策了。
“那我去打工就沒問題了?可只有週六、週日下午纔有空啊。”季笙想了下她的時間好像也不是特別充裕。
“雙休和休息日本來就最難找人,你願意我就給你報個名,肯定能選上。”宋陽的目光顯得特別淡然,好像他只是給她找了一個打工的機會,“報名嗎?”
“報吧。”季笙確定的點頭了。因爲她想這樣她就可以每週跟宋陽見面了。
“搞半天你去他就給你找了這麼一個工作?”貝露佳有點看不懂宋陽的畫風了,說他想見女友吧,讓女友每週跑到農大去打工,兩人見面?這男生是不是有點太懶了?可這不是宋陽一慣的作風啊。
季笙一再的替宋陽解釋,“那是他看我特別喜歡那個溫室。”
“那裡有很多花嗎?”姚東海想像溫室裡有多稀奇的花才讓季笙這麼戀戀不捨。
“很多,大部分是外國的新品種,他們在試種,看能不能種出來,有的就是他們在新品種的基礎上搞開發了。”季笙說起那裡的花語氣並不熱烈。
姚東海就明白了,能吸引季笙每週跑過去的還是宋陽啊。
週一晚上,宋陽發來個短信,說季笙的打工搞定了,特別簡單,這週六就可以上班了,讓她傳張她的證件照過去,他去打印出來給她做通行證。
“週六你早點來,我請你吃飯,再帶帶你,教你怎麼做。”宋陽說。
季笙答應了,貝露佳還在說,“你們這約會也太奇怪了吧,真不浪漫。”代入她自己想像一下,童桐打工,爲了能跟她見面就甜蜜的跟她說“你也來打工吧,雖然工錢不多但我們能天天見面”,她肯定不願意啊。
姚東海幽幽道:“要是打工能見着人,我肯定願意啊……”她倒是很樂意去韓鵬舉的辦公室打工,不像現在見個面都要偷偷摸摸在校外,離學校還有一條街就必須分開走。可惜人家不收啊。她義正言辭的譴責貝露佳道,“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
貝露佳沉痛認錯:“對不起,不知道你這麼飢|渴。”
惱羞成怒的姚東海把貝露佳修理的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季笙這邊興沖沖的數着去打工的日子,爲這個連主持的打工機會都推了,搞的那個替她接活的中介都瞪眼睛了,“五百塊啊!姐!你就去站上那麼四五個小時就到手了!你不知道我是沒你這條件,我要有條件我就上了!”
季笙誠懇道,真不能去,她男朋友給她找了個打工的活。
中介心酸道:你小心男人坑你!他給你找的什麼活?別瞎接,我這邊好歹都是正規的,抽成抽的也不多。
季笙:就在他們學校裡頭,幫着看點實驗什麼的,活很輕,錢很少
中介:你不用說了,我懂了,你男人這是把你給拴到眼前看起來了,他怕你出去學壞吧
季笙:去邊!什麼學壞!他又不是我爸!
到了週六,季笙一下課就提着書包準備走,連飯都不吃。
“到那兒以後跟他去吃。”季笙道。
貝露佳也跟童桐約好了,就剩下姚東海一個孤家寡人。貝露佳道,“既然你有空,那你幫我把牀上的衣服送到洗衣店吧,我已經裝好了。”
姚東海死神眼看她,轉頭破罐破摔的問季笙:“……你要不要洗衣服?”
季笙不太好意思的說,“那我牀上那兩條褲子,還有櫃子裡那件運動款的羽絨服,你幫我送過去吧。”
出了教學樓,只有姚東海死氣沉沉的往女生寢的方向走,問她怎麼不先去食堂吃午飯,送洗衣服的事下午再幹也行啊,姚東海恨意濤濤的說:“……不餓,吃不下。”
貝露佳和季笙這兩個滿面春光的傢伙只好目送她了,等就剩她們倆的時候,貝露佳有點同情姚東海了,說:“你說她談的這個朋友有什麼用?跟搞地下情似的!我都怕那人回頭再突然把她甩了。”戀情不能放到明面上,確實讓人不安。
季笙想起她曾經的一個念頭,那還是在剛知道姚東海和韓鵬舉談的時候,她就想借姚東海的手送韓鵬舉一盆花……過上兩三個月再找個藉口要回來,她摸摸花就能知道韓鵬舉有沒有除姚東海之外的第二個女朋友了。她很擔心姚東海被小三。
可後來覺得這個辦法有點侵犯*,就打消了念頭。
今天貝露佳一說,她又想起來了。
“你說,我要有辦法監視一下韓鵬舉,會不會不太好……”季笙問。
“你有什麼辦法?”貝露佳一點都不反感這個主意,就是對季笙的能力有點懷疑,她想了下說:“你想找機會給他的手機裝個監視軟件?這個倒是可以試試,等晚上回去了我上網搜搜,回頭給他們三個都裝上!”
季笙到了農大還在轉這個念頭,猶豫不定。見到宋陽也有點神不守舍。
“怎麼了?有心事?”宋陽帶她去吃了學校附近的土家菜,兩人都是大食量,他點了一桌子,就着米飯兩人大快朵頤,把隔壁桌都看愣了,聽他們竊竊私語都說沒見過這麼能吃的美女。
“沒事。”不過季笙停了會兒還是把她們對韓鵬舉的擔心說了,她還說了自己的主意,“我一邊覺得這樣做不好,一邊又實在擔心。”應該說,利用盆栽監視韓鵬舉,過不了她心裡那一關。
宋陽一直都知道季笙的心結,她把菟絲子帶來的“異能”當成負擔,目前也僅僅只是能做到儘量忘了它們的存在。主動去利用這種能力也只有幾回,都是發生在不可抗力的前提下。
韓鵬舉畢竟並無劣跡——如果已經發現他外遇了,那她就能心安了。
他平靜道,“如果你真的發現韓鵬舉有問題,比如已經有了談婚論嫁的女友,他找姚東海只是玩玩的,你會告訴她嗎?”他盯着她,“你敢告訴她嗎?”
季笙張了張嘴,想說敢……可設想了一下,沒那麼好說出口。
“……真有這種事,那就非說不可了。哪怕以後跟姚東海再也當不成朋友,也不能眼看着她跳火坑。”季笙說。
“那你就去做吧。”宋陽出乎意料的推了她一把,“你有這方面的能力,爲什麼不幫幫你的朋友呢?”
季笙被他說服了,“那我回去就挑一盆花。”
宋陽笑着說,“我來幫你挑,最好是年頭長一點的對嗎?”他知道植物的年齡越長,她就越能感應到它們的意識。
“跟大小也有關係。”季笙道,不過她又不能送一棵樹過去,一盆在四五年左右的,能放在桌頭案角的漂亮盆栽就行了。
宋陽:“交給我吧,我們那邊別的沒有,好花是最多的。”
季笙當晚回寢室就提了一盆君子蘭,非常粗壯,根上還包着泥,裝在塑料袋裡。她一進寢室就喊姚東海,“看看,能不能給你家老韓送過去。我今天在農大拾的,好好的一盆花讓人給扔出來了。”
這是宋陽給她出的主意。突然送花找不到理由,就說是在路上撿的,而且學校裡想養花也不容易,也就老師辦公室有這個能力了。
貝露佳回來的早,跟姚東海一起蹲過來看,可惜道,“呀,這花很好啊,怎麼就給扔了?”
季笙一邊跟這個君子蘭說話,君子蘭正在生氣,如果換成人,大概就是在對季笙叉腰怒視。這花據說有五年了,因爲農大里這種平常普通的品種不怎麼稀罕,連花盆都一直放在外面的牆根處,不過外面天生天長的,沒人管,反而長得非常好。這回季笙等於是把它給從它的家硬搶出來的,宋陽不知道,她一路上受盡良心譴責,跟這個君子蘭百般保證。
季笙:我肯定常常去看你
君子蘭:╰_╯
季笙:如果他們不好好養你,在你的盆裡潑茶葉水什麼的,我肯定把你要回來
君子蘭:(╯-_-)╯╧╧
季笙:就當幫我一個忙?咱們約定個時間,兩個月怎麼樣?就兩個月!兩個月我就把你要回來
君子蘭:……哼
季笙:謝謝謝謝謝謝!
姚東海很高興能找個理由給韓鵬舉打電話,韓鵬舉也很“上道”的說,“哦,花現在就在你們寢室?你們那裡有盆嗎?沒盆?那我現在去拿吧?”
姚東海:“會不會不太方便?”
貝露佳像嚴母一樣瞪着姚東海,一邊看看寢室裡的表:已經八點四十了。
姚東海衝她擺擺手,做口型:我不跟他出去。
沒說完就對着手機興高采烈道,“好啊!在哪兒?那我現在就去!”
季笙正好沒換衣服,說:“我陪你一起。”
姚東海驚訝道,“就在學校裡頭!不遠!”
季笙堅持,學校裡面也未必安全。
“那我也去。”貝露佳火速換好衣服。最後是三個人一起去送花,把韓鵬舉逗笑了,姚東海的臉又黑又紅。
“你朋友們是爲你好,替你着想,好了,回去吧。”韓鵬舉對這三個女孩揮揮手,真心羨慕這種只有在學生時代纔會有的純摯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