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秦風剛進農大時,託老教授在研究生宿舍弄了個牀位,但事實上沒人知道他在外面還租了一套房。

劉鮮是從秦風父母那裡打聽出來的,秦風跟他們說寄東西不要寄到學校,要寄到他另一個地址去。但劉鮮去農大查秦風時,發現他在農大還有一個落腳處。

“這傢伙,玩狡兔三窟啊。”劉鮮站在屋門口往裡張望了下,讓鑑證科的人先進去取證,他叫住房東打聽起來。秦風租這房還是挺捨得的,一手就交了一年的房租。當然這些錢都是秦家父母支援的。房東什麼都不知道啊,見警察上門心驚膽戰的問:“警官,這人幹什麼了?販毒?賣黃碟?”

劉鮮把房東顛來倒去問了個遍後讓他先把鑰匙留下,如果秦風回來了,讓他千萬別打草驚蛇,悄悄給他們打個電話通知一聲。

房東大驚:“他還會回來?!”一臉“如果他回來我一定裝不在家”的表情。

再三跟房東宣講了一下警民合作的精神後,劉鮮送走房東,轉身衝屋裡喊:“馬子,我進來了?”

“滾進來!”馬偉喊,“我劃圈的地方不許走!”

劉鮮大步跨進來,他只走直線,不四處亂走給取證增加難度。門口的電燈開關,鞋架,門框等處都已經取過指紋了,鞋已經全部裝走,回頭好跟g大校園小樹林裡的鞋印對比。而門口這一片貼滿了a4大小的取證膠紙。

馬偉正在廁所取腳印,這種三伏天回家誰不要洗個腳衝個澡什麼的?男人當然不會像女人那麼講究,說不定秦風就會赤腳進來呢?

“拿套子,過來幫忙。”馬偉一個人忙不過來,看劉鮮在那裡站着十分不滿。

劉鮮套上腳套,說:“廚房交給你了,我去裡屋看看。”說完就迫不及待的走了,留下馬偉在後頭罵。如果說人最容易留下生活痕跡的地方,一個是廁所,一個就是廚房——所以這兩個地方的取證任務都是最繁重的。

臥室沒什麼好看的,衣櫃和牀都是房東的。劉鮮先拿膠紙在衣櫃門把上繞一圈,然後打開衣櫃看。

衣櫃裡的衣服都是胡亂堆在裡頭的,上面孤零零的幾個衣架掛的是襪子和領帶。劉鮮還在髒衣服底下翻到了兩件還沒拆封的新襯衣。

牀上也是亂七八糟,牀單、枕套一看就是很久沒換過,牀底下扔着不少垃圾,廢報紙、雜誌、包裝袋,還有襪子和從牀縫掉下去的衣服。連牀頭上都積了灰。

馬偉進來說:“弄過哪兒了?”

劉鮮把肯定夠時間的膠紙撕下來貼好,馬偉指着他罵:“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把活都留給我了,看出什麼了沒啊?”

“這人,在家應該什麼都不幹。”劉鮮說。

“你不廢話嘛,你跟我說的他這房租都是找爹媽要的。肯定在家都父母幹了。”馬偉說。

“他不會打掃衛生,估計從住進來就沒打掃過,東西也都隨便亂放。估計他也從來沒請宋陽他們到這裡來作客。”劉鮮嘀咕,“那他幹嘛非要租這個房呢?真想玩狡兔三窟這一招?”

馬偉比劉鮮早參加工作,說:“你想多了,我看這人就是閒的。”

劉鮮:“什麼意思?”

馬偉說,“照你說的,他在家他爹媽應該都挺疼他的吧?但這人心眼還特別小,還愛嫉妒,自己本事又不夠,所以你說他住在農大寢室裡,能自在嗎?”

劉鮮恍然大悟,馬偉一邊說一邊不耽誤幹活:“我估計他非要在農大佔個牀,是怕他不住學校的話,學校裡有什麼事他不容易打聽,有好處會漏了他。但在那邊不自在怎麼辦呢?那就再租一個房唄,反正錢衝爹媽要就行了。”

“真他媽不是個東西啊。”劉鮮道。

從秦風兩處住所取回去的指紋跟在521現場找到的黑塑料袋上的指紋對上了,還有黑塑料袋上的舊報紙和書,也證實是秦風住所的,一是指紋,二是日期。

但這跟把秦風釘死在521案還是有差距的,因爲當時季笙的口供是說這些書是她的。就算有秦風指紋也沒用,因爲不能證明黑塑料袋是“當晚”由秦風帶去的。

——除非季笙翻供。

劉鮮想去找季笙,特意去問那個去季笙家調查的女警,結果得知季家父母帶季笙出遊了!案子辦到這裡,就差臨門一腳,能釘死秦風才能讓這小子上通緝令啊,才能漫天撒網的找他啊,不然現在就發一兩個協查通報還是不夠的。

劉鮮急得抓耳撓腮,居朝東讓他別急,以他現在這種態度,去見了受害人也拿不回品供。

“這可不是犯人,由着你去嚇唬。你要考慮一下到時怎麼跟受害人交流,怎麼說服她說出實情。”

劉鮮:“呃……這個,還是讓趙姐來吧,啊。”讓他去跟一個差一點被qj的小姑娘說,讓她好好出來作證,把一切都說出來……尼瑪他說不出口啊!

居朝東還是挺喜歡劉鮮的,這個案子現在說白了已經是劉鮮的案子了,完全是他一力跑下來的,眼看就要破了,特意提點他:“不要急嘛,在學校學的案例和心理學都忘了?現在不能急,你要讓受害人相信你,對你沒有牴觸才行。”所以他當時兩次見季笙,兩次明知她說謊,都沒有拆穿。因爲他明白受害人此時的心理狀況非常脆弱,人會下意識的隱瞞對自己不好的事,一味的拿大道理去灌輸是沒用的,在這方面只能慢慢來。萬一急了,人家反口說什麼都沒發生,那天晚上她就是摔了一跤,怎麼辦?不乏這樣的例子。所以現在的趨勢是輕口供,重證據。

“受害人這邊是其次的,重點還是秦風。既然他沒回出租屋,也沒回農大,他總不能上天入地,查查他的落腳處。他一直在上學,沒有工作,也沒有經濟來源,應該不難查。”

秦風出事的事,宋陽他們算是都知道了。警察都來了,挨個談話。宋陽跟劉鮮也算見過面,心裡覺得這警方爲了一個小小的入室盜竊都這麼認真的辦,真是,真是太感動了。

老教授送走劉鮮,把宋陽叫進來,問秦風的事,連宋陽跟秦風碰過幾次面,說過什麼話都非要宋陽全都回憶起來。

對着老教授,宋陽沒什麼好隱瞞的,絞盡腦汁都給回憶起來了,原話不可能記清,但說的什麼都有個大概的印象。

短時間裡兩次回憶,連宋陽也發覺他遭小偷的那天早上,秦風確實有點可疑。

“可能就是他做的吧?教授,可他爲什麼會盯上我呢?”宋陽疑心是2.0的事,可那時他纔剛拿到2.0多久啊?誰都沒說,根本不該有人知道啊。

老教授卻從警察的態度中察覺很有可能不僅僅是爲了一次入室盜竊。

“唉,你們以後都小心點吧,見着秦風了儘量別惹惱他,把劉警官的電話記一記,到時打給他。”老教授深深的嘆了口氣,不免後悔當初不該收下秦風。

宋陽想把秦風的事告訴季笙,順便也撒個小嬌,希望能讓女朋友心軟。但他寫了長長的短信送過去,卻沒有絲毫迴應。

宋陽握着手機站在校園裡,心裡既有些委屈,又很難過,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他不知道是什麼導致季笙完全不跟他聯絡,真是因爲那幾天他沒有跟她打電話,也沒有發短信的事嗎?還是因爲他說好要給她的書也沒給她送去?

雖然保健他們一再說這都是他不對,他也知道不對,可這真的能讓季笙對他失望,再也不跟他聯繫嗎?

宋陽總覺得季笙不是這樣的人。雖然保健他們信誓旦旦的說女生都這樣,作天作地。

“可能她就是想晾你一陣。”保健說。

“聯繫不上就先不聯繫,不是說她回老家奔喪了嗎?可能人家現在心情不好,沒功夫理你呢?等她回來再說吧。”丁琰說。

“女人煩的時候,千萬別在她面前晃,你先寫你的論文唄,晾一陣,她看你不吃這套,自己就回跑回來了。”羅亞男說。

宋陽心裡像一團亂麻,他又發了個短信:季笙,你在家好好休息,別太累了,你奶奶的事我很遺憾,你一定很想念她,我想你奶奶也非常疼愛你。上次的事是我不好,我那幾天因爲家裡遭了小偷,還有2.0被小偷給揪走了,我怕你知道了會失望就一直不敢告訴你。現在警察正在查,很快就會有結果的,他們已經找到了一個嫌疑人,你一定不相信是誰,就是秦師兄。沒想到他這個人這麼壞。等你回來,我陪你複習四六級好嗎?我想你╯ε╰

他發了之後等了一會兒,沒有迴音,他嘆了口氣,有點習慣了,不由安慰自己可能季笙沒帶手機,要麼就是手機放到包裡了,不在她手邊。

——她……是想分手嗎?

——如果她想分手,他要答應嗎?

宋陽不太敢想這件事。因爲作爲男人,如果女生提出分手,男子漢大丈夫就要乾乾脆脆的,不應該挽留,天涯何處無芳草?

他以前也想過如果女朋友想離開他,移情別戀,他一定會大度的祝她幸福的。

但事到臨頭他才發現這很難。瀟灑揮手說再見,他很難做到。他可能會忍不住追問原因,問她爲什麼想分手。是因爲家人突然去世太難過了嗎?那他可以陪她一起走過,她傷心難過,或者心情不好想發脾氣,這他都能忍受,他是男人嘛,肯定是要給她依靠的啊。

如果是因爲生氣他當時冷落她,現在還要加上有事瞞着她,那他可以道歉,真心道歉,保證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如果他這麼做了,能不能……不分手?

季笙聽到手機響,看到是宋陽的短信,她把它按掉了。

她沒有把宋陽設置成黑名單——因爲她總是下不了手。

但她已經考慮跟宋陽分手了。可能要慢慢冷落他,讓他煩她,討厭她。

因爲她找不到分手的理由。

宋陽一直在認錯,可他不知道,她纔是壞人。她騙他,不告訴他菟絲草的事,還想騙他進行研究,好找出治療自己的辦法。

現在,她還殺了一個人。

出來這麼長時間,季笙明白了一件事。菟絲草太特別了,它一旦公佈,肯定還會有像秦風一樣的人的。這次她能幸運的逃脫,下次呢?植物殺人,其實也等於是她殺人。因爲植物是從她的要求去殺人的。而且植物是沒有殺人的概念的,在樹兄看來,秦風是要“捕獵”她,而樹兄和植物們反過來捕獵了秦風。在自然界,獵人和獵物的角色一直在對調互換。

以後如果她還會“殺人”呢?

季笙第一次承認,在菟絲子長到她手上之後,她就必須跟周圍的人割裂開來了。

這不止是爲了她自己的安全,也是爲了周圍人的安全。

她希望不會再有第二個秦風。

g大,林蔭路上。葛副校長帶着建築系的院長大牛一起來看這條路,學校已經打算把這條路給修一下,至少不要再這麼陰森,容易出事。

“最簡單的就是多裝燈,不止是路燈,多裝幾個地面燈,草坪燈。”

葛副校長點頭,“這個倒是能馬上就去辦,花錢少,也不用再打報告砍樹……這裡怎麼有條溝?”

“哦,那是以前排水打算從那裡走,不過後來前面就直接通到校外的窨井了,這裡的就沒用上。這怎麼也沒填上啊。”

“趕緊讓他們填上,學生在這裡摔了怎麼辦?”葛副校長說。

“不用急啊,我看這條溝也挺好,外校的人想翻牆進來,一不小心就要栽裡頭,跟護城河似的,再說當時土都拉走了,填這道溝沒個十幾噸的沙土都不行。”

葛副校長:“哦,那就先放着吧。”

地上的人漸漸走遠,在深深的地下,被無數野草的根緊緊包裹着的一個東西,微微彈動了一下,彷彿是想翻個身,掙脫開這些束縛。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