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就要到新春佳節了,忙忙碌碌的一年總算是要過去了,弘晴也難得地偷了回閒,儘管早早就起了,也早早就到了養心殿,卻並未急着批閱摺子,而是雙眼微閉地靠坐在龍牀上,神遊物外地遐思着,明顯地帶着幾絲淡淡的倦意,概因這一年來,社稷大事一樁接着一樁,戰火燒遍了整個亞洲,每日裡要處置的政務可謂是多如牛毛,縱使鐵打的人,怕也難扛政務之繁勞。
累是累了些,可弘晴的心情卻一直相當不錯,原因很簡單,國內的諸般革新事宜進展喜人——鐵路建設走上了正規,京金(京師至金陵)、京廣兩條鐵路主幹線進展順利,最快可於後年年初竣工,到那時,南北溝通無阻,大清的經濟再次騰飛已是板上釘釘之事;科舉革新的進展也相當之順暢,直隸地面的小學、中學建設已近全面完工,師資配備也已基本確定,開春之後便可開始正式招生,加之一年來風調雨順,各地之收成都相當之喜人,總而言之,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發展着,唯一令弘晴稍稍有些頭疼的便是這一年來的開銷實在太大了些,此無他,不止西、北兩線的對俄戰事支出極大,東瀛與南洋的戰事雖已平息,可還是有着零星的土著反叛之事發生,無論第二集團軍還是第五集團軍,暫時都難以歸國,儘管收繳的戰利品不算少,運回國來的物資也相當之豐富,可與此同時,軍費的開支卻也同樣是個天文數字,錯非有“八旗商號”以及工部紅利支撐着,光靠國庫支出的話,怕是怎麼也支撐不起這麼副重擔的。
今歲的財政確實是吃緊了些,可也遠不到勒緊褲腰帶之地步,再說了,待得結束了對俄戰爭以及第二、五集團軍大部歸國之後,戰爭紅利必將滾滾而來,有着整個亞洲的地盤爲支撐,華夏何愁不強,前世那一時空的百年悲劇也就不會有上演的那一天,而這,纔是弘晴心情舒暢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啓奏陛下,張廷玉、張大人以及陳思澤、陳大人聯袂在殿外求見。”
就在弘晴浮想聯翩之際,卻見李德全急匆匆地從殿外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文案前,緊趕着一躬身,小心翼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宣。”
一聽張、陳二人齊至,弘晴的眉頭當即便是一揚,不過麼,倒是不曾有絲毫的遲疑,一揮手,已是就此準了。
“喳!”
弘晴金口既開,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會,便又陪着張、陳二人疾步從外轉了回來。
“臣等叩見陛下。”
一見到高坐上首的弘晴,張、陳二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一前一後地便搶到了御前,緊趕着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來人,賜座。”
以弘晴之政治智慧,自不會猜不到二人聯袂而來,必有要事發生,不過麼,弘晴卻並未急着發問,而是虛擡了下手,很是和煦地賜了座。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陳二人都是城府深似海之輩,儘管心中牽掛不小,卻絕不會在禮數上有所閃失,照着朝規齊齊謝了恩之後,也就各自斜坐在了衆小太監們擡來的錦墩子上。
“啓奏陛下,朔州分局發來急電,白蓮教匪嘯聚山西朔州所屬之山陰、右玉兩縣,瘋狂劫掠,匪首杜雲山,自號‘承天大將軍’,聚衆五千餘,朔州知府張賢德緊急調派守備營前去彈壓,卻不料守備營遊擊將軍李卓竟是白蓮教中人,趁出征之際,悍然反叛,與杜雲山內外勾結,一舉攻陷山陰、右玉兩縣縣治,朔州大亂,張賢德已下令緊閉州城四門,現如今,告急文書已在路上。”
陳思澤到底是有職責在身,卜一落了座,便緊趕着朝弘晴一躬身,語調沉重地將白蓮教在朔州造反一事細細地道了出來。
“嘿,又是白蓮教,好得很麼,看來朕還是殺得不夠多來着,好,很好!”
一聽又是白蓮教造反,弘晴身上的殺氣頓時便大起了,臉色更是陰沉無比。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白蓮教者,不過跳樑小醜耳,但消我大軍一發,旦夕間自可蕩平無虞。”
弘晴這麼一怒,張廷玉可就坐不住了,趕忙便跪倒在地,溫言開解不迭。
“來人,即刻傳在京之從一品以上大員到此議事,不得有誤!”
弘晴並未理會張廷玉的開解,猛地一拍龍案,聲線陰冷地便下了旨意。
“喳!”
聖旨既下,侍候在側的李德全自是不敢稍有遷延,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領着幾名小太監便奔出了養心殿,自去安排相關傳旨事宜不提……
“臣等叩見陛下。”
聖旨既下,自是無人敢怠慢了去,不單六部九卿齊至,五爺、七爺、老十六等也全都到了,即便是告病在家多時的四爺以及十三爺也都來了,當然了,趕到雖有先後,可覲見卻是一體的,待得一行進了大殿,入眼便見弘晴面色鐵青地高坐在上首,諸般臣工們心中自不免都爲之一驚,但卻無人敢在此時有所閃失,忙不迭地便齊齊搶上了前去,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已。
“免了。”
弘晴素來就不是個愛遷怒於人的主兒,儘自心中有氣,也不至於撒到羣臣們的身上,只是叫起的聲音裡卻難免帶着幾絲的怒意。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羣臣們儘管都是奉旨趕來議事的,可絕大多數人都不清楚要議的究竟是何事,這一見弘晴聲色不對,心中的驚疑之意自不免便更濃了幾分。
“陳思澤。”
弘晴並未理會羣臣們的狐疑之目光,也沒多言解說,僅僅只是面色陰沉地便點了陳思澤的名。
“微臣在。”
在此袞袞諸公中,就屬陳思澤官銜最低,儘管是一早便等在大殿中的,可到了排隊之際,卻只能站着隊尾,此際聽得弘晴點了名,自不敢稍有耽擱,忙不迭地便從旁搶了出來,恭謹地應了一聲。
“宣。”
弘晴毫無囉唣之言,只一揮手,便已從口中吐出了個生硬的字來。
“微臣遵旨。”
陳思澤先是恭謹地應了諾,而後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張電文,略一清嗓子,高聲宣道:“茲查:仁和三年十一月十六日辰時三刻,白蓮教匪首杜雲山,自號‘承天大將軍’,聚衆五千餘,橫掠陰山縣諸鄉,挾裹百姓,爲惡不法,朔州知府張賢德聞訊,調派州守備營遊擊將軍李卓率軍前去平亂,不料李卓竟是白蓮教中人,趁勢謀逆,與杜雲山內外勾結,襲取山陰、右玉二縣,賊勢已大,非大軍征剿難滅。此電,國家安全局朔州分局丁長生。”
“嗡……”
一聽又是白蓮教造反,不等陳思澤將電文宣完,羣臣們已是轟然亂議了起來,沒旁的,要知道自康熙年間開始,朝廷已是多次下文嚴打白蓮教了,用刑用典不可謂不重,居然還會有白蓮教造反一事發生,着實是太出乎朝臣們的意料之外,尤其是這會兒大清正四處用兵之時,國內難免有些空虛,一旦應對稍有不當,後果殊難逆料。
“好了,都議議看,此事當如何個了局,嗯?”
弘晴似乎很不耐煩,不待羣臣們安靜下來,便已是一壓手,語調低沉地拋出了議事的主題。
“陛下,臣以爲白蓮教匪竟敢如此猖獗,當盡誅,臣提議及早派大軍前去征剿,以免多生是非。”
弘晴這麼一開口,羣臣們反倒是不敢亂言了,此無他,茲事體大,誰也不敢說自個兒的建言能切中聖意,萬一要是說錯了,那須不是好耍的,一時間,大殿裡便這麼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到了末了,還是膽子最肥的老十六頭一個冒了出來,高聲提議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爲十六弟所言甚是,似此般亂賊,百死難赦其罪,當夷滅九族!”
老十五向來與老十六焦不離孟,這一見老十六放了話,老十五自是頭一個便站出來高聲附和了一把。
“陛下明鑑,臣以爲莊親王所言乃正理也。”
“陛下,臣附議。”
“陛下,臣亦附議。”
……
老十五兄弟倆一向就是弘晴的左膀右臂,他倆這麼一帶頭,諸般臣工們自然也就放開了膽子,紛紛站出來附和不已。
“嗯,四叔對此事可有甚看法麼?”
弘晴並未對羣臣們的提議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轉而將視線投到了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的四爺身上,語調淡然地發問了一句道。
弘晴這麼一問,所有人等的目光立馬齊刷刷地全都聚焦在了四爺的身上,眼神裡大多是好奇與疑惑之意味,沒旁的,自打今歲六月告病之後,四爺已是有半年不曾露過面了,而今還是其半年來的第一次參與高層議事,羣臣們有所猜疑自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