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陸爺來了,說是有要事要見您。
就在八爺鬱悶難耐之際,卻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一身王府侍衛服飾的杜長風已疾步從屏風外頭行了進來,但見其幾個大步搶到了八爺身前,恭謹萬分地便稟報了一句道。
“哦?快,快請!”
一聽“陸爺”這兩個字眼,八爺的眼神立馬便是一亮,顧不得許多,趕忙一迭聲地道着請。
“喳!”
八爺既已放了話,杜長風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着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西花廳,不多會,又已是陪着一身青色道袍的陸鼎盛從外頭行了進來。
“無量天尊,貧道見過王爺。”
陸鼎盛從來都是神棍氣十足,哪怕面對着的是八爺這個主子,也依舊不改本色,並未大禮參拜,僅僅只是打了個稽首了事。
“道長客氣了,來,坐下說,坐下再說。”
八爺並未去計較陸鼎盛這等神棍之做派,笑呵呵地拱手還了個禮,而後客氣地將陸鼎盛往邊上的會客處讓了去。
“王爺客氣了。”
陸鼎盛並未謙讓,謝了一聲之後,也就端坐在了八爺的對面,自有邊上侍候着的下人們緊趕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盡皆退下了堂去。
“道長此來想必是有好消息要告知本王的罷?”
八爺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陸鼎盛其人,哪怕此人在他麾下效力已是多年,也沒少幫着辦了不少機密事,然則八爺還是對其難有太多的信任,此無他,陸鼎盛爲人太過奸詐與油滑了些,並不是那麼好控制之輩,八爺大體上對其是既要用,又要防,當然了,眼下乃是用人之際,八爺自不可能會將內心裡的真實想法流露出絲毫,也就只是笑容可掬地試探了一句道。
“王爺說對了,景陵一事已安排就緒,十四爺已是同意出山,只是卻有個條件,說是事成之後,須得以鐵帽子王相封,茲事體大,貧道可不敢胡亂做主,還請王爺示下。”
陸鼎盛捋了捋胸前的長鬚,自得地將景陵一事簡單地道了出來。
“好,道長立大功了,且就再辛苦一趟,請轉告十四弟,但消本王有的,斷不會少了自家兄弟,此事先行準備着,待得時機一到,便由道長妥善辦了去。”
八爺這幾日一直擔着心思,怕的就是老十四不肯出力相助,此際聽得陸鼎盛這般說法,緊繃着的心絃當即便是一送,哈哈大笑着一撫掌,已是就此下了個決斷。
“王爺放心,貧道自當竭力而爲之,斷不會誤了王爺的大事,只是呢,事成之後,還請王爺莫忘了答應貧道的事便好。”
陸鼎盛自信滿滿地笑了笑,在應承八爺之令的同時,也沒忘了提醒八爺遵守前約。
“道長放心,本王斷不敢忘了與道長之約定,此一條,本王可以對天發誓。”
陸鼎盛之所以如此賣力地爲八爺效忠,自非無因,要知道他與弘晴可是有着解不開的血海深仇來着,若不靠着八爺的勢力,他這輩子就甭想報仇雪恨了的,正因爲此,此番議定大事之際,陸鼎盛提出的要求便是生祭弘晴滿門,對此,八爺心裡頭雖是不以爲然,可應答起來卻是慨然得很。
“好,要的就是王爺這話,既如此,那貧道這就去景陵蹲着,何時須得動手,王爺只管傳了信來,告辭。”
聽得八爺這般說法,陸鼎盛顯然是滿意了,也沒再多耽擱,交代了句場面話,便就此施施然地走了人。
“先生,如何?”
這一將陸鼎盛打發了開去,八爺臉上原本和煦的笑容頓時便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陰森冷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語雖短,可內裡的寒氣卻是十足得很。
“王爺不是早就知曉了麼,十四爺向非甘居人下者,姑且縱之又何妨。”
八爺的問話雖有些個沒頭沒尾,可陸純彥卻是一聽便知其意,也無甚顧忌,淡淡地便給出了答案。
“嗯,那就這麼定了,待得弘晴小兒所部到了娘子關,即行!”
八爺乃是殺伐果決之輩,儘管心中尚有所憂慮,可在這等緊要關頭,卻不會有甚猶豫之說,但見其一咬牙,已是下了最後的決斷……
誠德三年九月十六日巳時,弘晴所部大軍進抵太原,山西巡撫王良恩率通省官員於城西五里處郊迎,然,卻遭婉拒——弘晴以軍務繁忙爲由,並未接見諸般官員,也不曾在太原城紮營,而是率部直趨娘子關,但並未即刻過關,而是在平定縣外五里處安下了營壘,並派人通知娘子關守軍,言明大軍明日將穿關而過,着守軍將領仔細戒嚴,不得有誤。
午時將至,秋陽高懸,卻並不甚豔,照在人身上,有着種暖烘烘之感,令人舒爽之餘,也不禁爲之昏昏欲睡,若能得閒,這等時分在搖椅上晃盪着入睡,顯然是種難得的享受,旁人或許不難達成,可對於在景陵門口值日的十數名官兵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奢望,哪怕這地兒其實淒涼得很,也少有上官會來探察,然則軍令就是軍令,卻是誰也沒膽子去違抗的,哪怕再嗜睡,那也只能是百無聊賴地陵園門口處來回地逛蕩着。
“來者止步!”
就在一衆巡哨們無所事事地來回巡視之際,卻見一隊人馬趕着數輛大車從遠處迤邐而來,衆巡哨見狀,自不敢輕忽了去,紛紛站直了身子,狐疑地看着大隊人馬愈行愈近,到了末了,儘管見這隊人馬衣甲鮮亮,又有幾名宦官隨行壓陣,可哨長還是不敢大意了去,大老遠便揚聲斷喝了一嗓子。
“休得放肆,灑家趙照,奉旨前來辦差,爾等何人爲首,還不趕緊去通稟陳將軍前來接旨。”
哨長這麼一喝,那隊人馬倒是沒再往前行,順勢便在離園門三十步左右的距離上停了下來,可卻有一名中年宦官策馬而出,板着臉,傲氣十足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趙公公請稍候,小的這就給您通稟去。”
這一見那名自稱趙照的中年太監氣勢十足,哨長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之心,忙不迭地一躬身,陪着笑臉地解釋了一句道。
“嗯,灑家就在此候着,快去,快去!”
哪怕那名哨長姿態已是放得極低,可趙照卻並未給其甚好臉色看,也就只是揮了下手,不耐地催促着。
“喳!”
哨長卑謙地應了一聲,一溜煙地便衝進了陵園,過不多會,便見一名身材壯碩的中年將領領着數名戈什哈匆匆從園門裡行了出來,這人正是陵園護衛隊統領參將陳大可——陳大可,漢軍正藍旗人,徵東瀛時入的伍,從一名小兵幹起,十數年來,已是升到了參將之高位,誠德元年奉旨率一千新軍押解老十四至景陵守孝,遂就任陵園統領一職至今。
“末將陳大可,不知趙公公到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陳大可人都已出了園門,可趙照卻兀自神情倨傲地端坐在馬上,絲毫沒半點下馬見禮之意,一見及此,陳大可不由地便是一愣,但卻不敢有甚不滿的表示,忙不迭地行上了前去,一躬身,很是客氣地告了聲罪。
“陳將軍來得正好,灑家奉旨前來勞軍,並有旨意給十四爺,還請陳將軍配合則個。”
這一見陳大可的禮數如此周全,趙照倒是沒好意思再端着架子,一哈腰,就此下了馬背,抖了抖寬大的袖子,矜持地回了個禮,可說起話來,依舊是居高臨下之做派。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趙公公,您裡面請。”
景陵雖是個僻靜之所在,可每逢節假之際,都會有詔書前來,大體上,來傳旨的都是趙照這等傲然的做派,對此,陳大可顯然是早就已習慣了的,也沒多問根底,笑呵呵地一擺手,就此道了請。
“嗯,好,進園!”
趙照顯然很是滿意陳大可的卑謙之姿態,也沒再多囉唣,矜持地點了點頭,一揮手,派頭十足地下了令。而後麼,也沒理會陳大可是怎個表情,一搖三擺地便往園門處行了去,陳大可見狀,也沒甚不滿的表示,微躬着身子,卑謙地便奉陪在了趙照的身側,但卻不敢與之並肩,而是刻意地落後了小半步,一路小意討好地將趙照一行人等往守備統領處引了去。
“拿下!”
守備統領處位於西配殿側後,乃是個獨立的院落,院子前方便是演武場,或許是爲了迎接傳旨欽差人等之故,兩個方隊的官兵早已在演武場上集結好了,只是隊形有些怪異,不是並列而站,而是呈扇形分佈,對此,趙照卻顯然不曾多想,施施然地便在陳大可的陪同下,領着一衆手下行到了隊列前,略一清嗓子,剛想說幾句場面話之際,卻不料先前還一副奴顏媚骨狀地賠笑不已的陳大可突然變了臉,赫然發出了聲暴吼,聲如雷震一般。
“妄動者,死!”
“不許動!”
“跪下!”
……
陳大可這麼一聲令下,呈扇形列陣的一衆官兵們立馬紛紛衝上了前去,將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趙照一行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