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怎麼回事?從來沒有過皇帝還沒準備去,就想讓大臣親眷去的事例!
說是恩寵吧,聖旨裡沒提什麼時候回來,要是陛下後來又不去了,那些大臣親眷豈不是就只能待在那裡,形同流放?
畢竟前朝就發生過類似的事件,是皇帝意圖削弱功臣實力的軟刀子手法,殺人不見血。
可說真是陛下警告流放吧,聖旨裡還特意給展老太君派了太醫院的顧湛言太醫和紫蘇醫女隨同照顧,看起來又真的像是接展老太君去修養避暑……
一時間府中暗潮涌動,局面微妙,下人們都躁動起來,有的觀望起來,有的想方設法想躲出去,也還有幾個,無聲試探起了如意院。
“本郡主會考慮的,你下去吧。”姜苗苗坐在上首,漫不經心擺弄着一個花瓶。
堂下的奴婢急紅了臉,跪地磕頭:“郡主,奴婢是家生子,當年家中貧寒,奴婢孃親重病,是世子夫人賞了銀子給奴婢的娘治病,奴婢早就發誓,是要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夫人的!”
“如今府中都說——”她頓了頓,“奴婢孃親去年病死了,爹爹是個酒鬼,娶了繼母后整日對我打罵。奴婢也沒有什麼留戀的親人了,郡主要入龍潭虎穴,奴婢寧願拋了這條命跟隨郡主!”
姜苗苗笑了:“你這是說什麼話,什麼龍潭虎穴,說的那麼可怕。我知道你忠心,這麼好一姑娘,我也捨不得啊。別多想,先回去吧,我會好好處理的。”
那奴婢流着淚磕頭,退下去了。
姜苗苗看着她走遠,低頭修建了一根花枝,挑了一隻最好看的,帶着去找展老太君,給她插進花瓶裡,笑吟吟託着腮道:“祖母,我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時候,竟然會有人來向我投誠。”
“危難之時,纔可見人心。你好好記得,這些人,還是可以用的。”展老太君道,凝眉看着她插進花瓶裡的花。
一瓶象牙黃的苞潤如玉、清淡香醇濃久的含笑花,她給插進去一支紫紅的月季,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姜苗苗沒看見展老太君忍耐的神情,還想着這幾日來找她的丫鬟僕人:“我知道。畢竟在其他人眼裡,我就是要完蛋的,跟着我沒前途,現在來投奔我,都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忠奴。”
畢竟葉氏才掌管了寧國公府四年,就算在怎麼替換,曾經的根莖交錯,總有一些心中還記得翟姒和展老太君的人留下來。
他們平時地位薄弱,幫不了姜苗苗和展老太君什麼,但真要是到了危急時候,反而是他們,敢豁出姓名去報恩,更讓人感動。
“我這就回去,把他們統計一下,分家也要分奴婢,不忠心的、有二心的都不要,我只要他們就好了。”姜苗苗立刻打定了主意。
這些還要讓白露和綠衣、彩雲一起來,蘭溪太跳脫,靠不住,白露雖然細膩,但她對寧國公府還是不熟,得讓綠衣彩雲一起幫着她。
盯着花瓶的展老太君終於忍不住了,伸手將那月季拔了出來,換了一個空花瓶放進去,忍不住抱怨道:“苗苗,你都十四歲了,女紅不會,琴詩書畫不精,連着插花都不行!”
姜苗苗就裝聽不懂的樣子。展老太君皺眉:“等擺脫了東方少主,你也要相看人家了,這樣的,那可怎麼嫁人?哪家願意娶?”
有個姓晏的願意啊,可你同意不?
姜苗苗吐了吐舌頭,不敢和展老太君頂嘴,乾脆轉身跑了。
葉氏說是急着還嫁妝,但整理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東西都十分零散散碎,她翻賬本的時候被姜荷知道了,頓時又鬧了起來。
姜荷覺得這些都將來是給她的,怎麼突然要給姜苗苗?當即一哭二鬧三上吊,撒潑打滾纏着葉氏,葉氏又要費心安慰哄騙她,一時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展老太君和姜苗苗這邊也在收拾行李。
聖旨都已經下了,她們必須早點前往驪山。姜苗苗懷疑這是晏笈動的手腳,她不知道晏笈爲什麼要把她也一起送走。
驪山自古是帝王行宮之所,又是溫泉之鄉,去那裡極好。
晏笈也是格外上了心,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麼和應和帝說的,都把展老太君擺出來了,那應和帝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和晏笈的關係?
應和帝,又是怎麼想的呢?
會不會一張支票甩過來……
你,離開我孫子,這張支票——不對,應該是銀票——就是你的了!
姜苗苗揉着下巴,越想越覺得可能,小說都是這麼寫的,霸道總裁——不對,霸道王爺?霸道將軍?哎呀管他呢,反正是個霸道男主。
男主的家裡人這一關,哪裡有這麼好過?總有一二三四的七八姑八大姨跳出來叫着反對,各種男配女配前女友未婚妻要來當個三,整不好還有失憶重傷替身各種套路。
沒阻礙,男主女主怎麼能在一起?劇情不就是靠這個湊嘛。
所以,應和帝肯定再跟晏笈強烈要求倆人分手吧?
……
“我不管!笈兒,晏笈,晏無譽!你這人是戰場殺多了還有沒有人性了,你和苗苗差着那麼多歲,她纔多大,你肖想人家小姑娘!”
應和帝簡直要被氣糊塗了,他和老寧國公姜均是多年好友,好友犧牲,留下的遺孤當然要照顧。
所以他總是特別寵姜苗苗,當初就連並不是十分合適的和東方世家的婚約,她一求,他都答應了。
那現在算怎麼回事,照顧來照顧去,他孫子把人家嬌滴滴的小姑娘照顧到了牀上去!
“再說她也不適合當一個皇后,她性子跳脫,家勢差一點的沒有規矩壓着,她反而更輕鬆自在。”
乾清宮裡空曠,羅全耷拉眼皮,抱着拂塵守在宮門口,御前侍衛帶刀站在遠處,無人能聽見宮裡面的動靜。
宮裡面,應和帝揹着手團團亂轉,晏笈站在一旁,淡淡道:“哪裡有不合適的地方。”
“你是她世叔,輩分有差!”
“四十五年前,您帶兵遇危急,曾蒙恩師相救,結義兄弟。如說是輩分有差,那也是我拜師先錯了輩分。”
應和帝尷尬地咳嗽一聲,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他和姜均幾十年的交情,但自從他登基,姜均就很聰明的把身份擺到了臣子的位置上去,他也漸漸忘了。
但這還不足以讓他同意!
“你和她年齡有差,那麼小的孩子,你怎麼下得去嘴!禽獸!”
晏笈擡眸看了他一眼:“您和祖母成親的時候,祖母才十三歲。”
應和帝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禽獸”一詞這下子就落到了自己身上,老臉一紅。
這個,這個沒大沒小的臭小子!他說什麼都能被這個不孝的大孫子給頂回去!
當初他和結髮妻子成親的時候,妻子雖然只有十三歲,但他也不過十五呀,兩個人都年輕,哪像這個臭小子,老牛吃嫩草呢。
可是心中還是忿忿不平,應和帝絞盡腦汁:“你比她大那麼多,等幾十年後,你走在她前面,那丫頭孤苦伶仃一個人的,還不如讓她嫁個年紀相仿的。”
“不會。”
晏笈深邃黑沉的眼眸,忽然變得格外陰森,而他脣角卻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