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又來了?”這是童洛陵看到他們的第一句話,煩躁兼沒有半點好臉色,“還帶人來,我米不夠。”
單解衣側首身邊的人,楚濯漓暖意淡淡,“兄長,不如我們去準備膳食?”
楚濯霄冷臉,推上他的輪椅,朝着廚房而去。
“我去打水。”風琅琊呵呵一笑,大步離開。
樓傾岄遲疑着,目光對上單解衣的堅持,輕嘆,“我去鋪牀。”
當人全部消失,她才慢悠悠的衝着童洛陵開口,“最近身體有些問題,不知先生願不願意爲我診診脈?”
童洛陵黑着臉,看着一羣人如入無人之境的各自行事,半點不在乎他這個主人的想法,無奈之下他推開小屋門,“進來。”
單解衣一步踏入,想了想,隨手帶上了門。
童洛陵的手指扣着她的脈門,沉浸在思慮中。
單解衣的臉上始終掛着完美的笑容,但是那笑容中的深意,卻讓人打心底不安,對自己的病情倒是半點不上心,“當年‘佘翎族’的事,有了些許眉目,不知先生想不想聽?”
“不想。”童洛陵想也不想的迸出兩個字。
“是不想,還是你根本就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她隨意的姿態不羈又張揚,那雙清亮的目光帶着看穿人心思的力量。
童洛陵無法面對那雙眼,索性閉目,專心的診着他的脈。
“三十年前,‘佘翎族’來了位身受重傷的少年,因爲他聲稱有‘興’國貴族血統,所以‘佘翎族’收留了他並且治好了他的傷。而這少年一心想要得到‘佘翎族’守護的寶藏,可是因爲沒有皇族信物,所以‘佘翎族’的族長不肯開啓寶藏,可是這少年不死心,用盡方法想要私下打開寶藏,被族人發現,於是匆忙而逃。事隔數年,他無疑看到了楚家先人留下的屬於‘佘翎族’的暗號,以拜訪之名接近,更在楚家長住,所以有機會以漓的精血養蠱,想以漓的性命威脅楚氏交出那批寶藏,沒想到卻遭到拒絕,無奈之下唯有強奪,沒想到的是楚濯霄帶着弟弟躲在暗處僥倖逃過一劫。”她說的很慢,每一句話都像是經過長久的深思熟慮。
“這不稀奇,我都說過了。”童洛陵怪聲怪氣的開口。
“是一點也不稀奇。”單解衣半點不惱,“我只奇怪,爲什麼他叛逃出族,楚家還會與他結友,除非他叛逃出族的事被隱瞞了下來,除了少數幾個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叛逃的真相,您說是嗎?”
最後一句話,白了童洛陵的臉。
“那真相,是不是與寒靈兒有關?”她突然的一句話,童洛陵扣在她脈間的手指突然抖了下。
童洛陵的眼神躲閃着,“我不知道誰是寒靈兒。”
“沒錯,寒靈兒是她私下取的名字,或許她在‘佘翎族’中還有其他名字,先生只需告訴我,當年那少年逃出族的時候,是不是帶走了一名女子?”
這一次,童洛陵的臉上再看不到半點血色,慘白慘白的,不止手哆嗦,就連脣也開始哆嗦,沉默了許久以後,才輕輕一聲嘆息,“昔日知道這件事的人,都發下誓言,不可以說任何關於她的事,否則萬蛇毒噬而死,這些都是你猜的,我沒有說。”
“這女子教會了他下毒制蠱之術,卻因爲他殘殺了楚氏滿門而與他決裂,那少年爲了怕自己的事敗露江湖,索性連自己妻子都殺了。”單解衣一聲長嘆,“這點,童先生又知道否?”
“背叛‘佘翎族’死不足惜。”童洛陵似乎是想笑,卻又笑的十分難看,帶着些許悲涼的哭狀,“若不是她,‘佘翎族’不會到這般田地,不會滅族,你知不知道?”
“‘佘翎族’之亡是瘟疫,不是個人之錯,既然人已亡故,何必再多加怨懟?”她搖搖頭,很是唏噓。
“是天災,就是因爲她,‘佘翎族’纔會遭受天災。”童洛陵憤憤的開口,“你這次來找我,就是爲了告訴我這個消息?”
“不!我想問您,寒靈兒的寒蠱有沒有可能人死了之後,還能持續發作?”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一個第一次對他們提及寒靈兒名字,獨守在雪山中許多年的人。
童洛陵思考了半晌,“我只是醫術高,論蠱術,遠不及昔日‘佘翎族’中地位高超之人,但是蠱毒,如果施蠱者不在,即便蠱不亡,也不可能再發作。”
文雁嵐還在雪山中採着“雪薔薇”,那證明他要保護的人始終受着寒蠱的侵蝕,他清晰的報出寒靈兒的名字,足以證明下蠱人是寒靈兒不假,莫非……
莫非寒靈兒未死?
這個念頭剛一入腦海,又被她很快地否認,以陶涉李端幾人的武功,若一人出錯也罷,不可能幾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殺的人到底有沒有死,而當時的場景都隨着他們的死亡而再無從考證。
或許,她應該再度見一見文雁嵐。
想起那雪山,那人,她依稀想起了文雁嵐贈與的蝴蝶雙墜,想起了那雪地冰寒中的纏綿,想起了那濃烈如火的相擁。
“‘佘翎族’能告訴你的,你都知道了,以後莫要再問我了。”他
“你是不是在練一門怪異的武功?”童洛陵一句話,將她從遙遠的思緒中扯到現實。
“是。”她也不否認,點了點頭。
“你的身體裡有三股力道。”童洛陵皺着眉頭,“看來你的武功是寒暖並行,所以纔有了兩股不同路數的內息,而你同時還在修煉一門古怪的內功,這內功你還沒能駕馭,所以想盡一切辦法壓制,造成了你不能全力施展武功,一旦力竭這古怪的內功就會反噬,筋脈寸斷,穴道封死。”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搖頭,“貪多嚼不爛,你要不停的用內功互相壓制,直到那古怪的力道爲己所用,以你今日的武功,早就可以獨步天下,何必再修煉那怪異的內功?”
“家門規矩。”單解衣笑了笑。
自小,她就修煉這門武功,知道反噬又如何?單家是不允許她說不,她也從未想過不,生死都不值得上心。
“你是不是服了‘火蓮花’?”他哼哼唧唧,“嗯,還有一道男子純陽真氣,像是化解‘火蓮花’用的,不過似乎沒融乾淨,還有殘留。”
面對這種人,她還能隱瞞什麼?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讓她很是尷尬。
童洛陵的手指扳着,“一道、兩道、三道……不多不少,五道真氣在你身體裡,打破了你昔日兩氣壓制的情況,而且那股丹田之氣因爲你的真氣不斷的互相作用,勾動了它的反應,時不時的就造反,對吧?”
沒錯,她所有的反應,都是自從她爲漓療傷,打破了身體裡兩道真氣的平衡開始,之後雪山行,獨特的環境讓她真氣難以爲繼,從而徹底發作出來。
五道真氣,想想也是好笑,難怪常常出現真氣紊亂的現象。
“有辦法嗎?”她不敢想象,一旦最後一次反噬的情形到來,自己因爲真氣散亂而無法壓制。
“兩個辦法。”童洛陵的手指頭伸在空中搖搖擺擺,那表情怎麼看,怎麼怪異無比。
“什麼辦法?”當這句話問出口,她明顯看到了童洛陵眼中促狹的光芒。
“徹底消融你體內的‘火蓮花’的方法,就是你當初沒融乾淨,繼續來兩次就融乾淨了,當‘火蓮花’的效用徹底消失,,不過有一點,就是當‘火蓮花’被融,你身體中的陽剛之氣又會勝過陰柔之氣,還是不平衡。那人必須再以同樣的方法讓他真氣徹底和你相容,從而將你身體裡的兩道真氣全部消融。”
這個方法她可以說糟糕透頂嗎?
那純陽真氣,本就是楚濯霄的,在她決定放棄楚濯霄的時候,來上這麼一出,讓他們繼續纏綿悱惻?她如何說得出口,又如何做得出來?
“還有沒有其他方法?”她幾乎連笑都笑不出來了,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她和楚濯霄之間一段被塵封的過去,若以這樣的方法被挖出來,她幾乎無顏以對傾岄。
“有啊。”童洛陵鬼祟的笑容讓人有一拳打飛的衝動,“天下萬物相生相剋,‘火蓮花’是冰寒之地中的極熱之物,你去極熱之地尋找冰寒之物,將那‘火蓮花’的熱氣和男子的純陽之氣融合,不就恢復了你正常的狀態,剩下的你自己搞定。”
“只是‘火蓮花’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再尋相剋之物,天下間縱然有,也極難在數月內尋到,而你的筋脈一旦出問題,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作,與前者相比,後者不是個好選擇。”
童洛陵的話,她何嘗沒想清楚?
只是,讓她以楚濯霄爲解藥,這將楚濯霄置於何地?將身邊的愛人置於何地?
“‘火蓮花’是極寒中的烈焰,那麼‘冰蛤’就是極熱中的寒物,這種東西相傳只有北方‘炙炎山’中才有。”她慢慢的開口,“而且相比‘火蓮花’的採摘,這東西還是活物,殺之無效,只有趁活着取其血,纔有作用。即便抓到,還要以暖玉匣封藏帶回。”她慢慢的說着,臉上始終是那種平和的笑容,無悲無喜。
每說一句,童洛陵就點一下頭,“有見識,知道不少,就該明白我說的前者是最好的辦法。”
“知道。”她嫣然一笑,“我不否認先生的做法是最合適的,但是,我想試試能不能在一兩個月內抓到那‘冰蛤’,‘炙炎山’千里之外,十日後,我就親往‘炙炎山’應該不是太難。”
在童洛陵怪異的目光中,她拉開大門,卻一眼看到了門口的樓傾岄,噙着微笑望着她緩步而出,身邊放着兩個木桶,桶中波光晃盪。
“風琅琊來過?”她擡眉詢問。
“走了。”樓傾岄的笑容凝着些許愁緒。
“去哪了?”她頗意外,風琅琊素穩重行事,這樣丟下東西就走,不太符合他的風格。
“沒說。”樓傾岄的眼神明鏡般,“但是我想你能猜到。”
她點點頭,“他聽到了我的話?”
她的功力果然出了問題,竟連樓傾岄和風琅琊靠近都沒察覺到,這正是內功互相制衡,誰也流轉不了的情形。
“不止他,還有人。”
這個人不用說,她也知道是誰,這裡,除了楚濯漓沒有武功,還有誰能靠近不被她知曉呢?
舉目,方向卻是廚房。
想那日,三人在廚房中的大鬧,仿若前世。
“我去和單家聯繫吧,然後啓程‘炙炎山’,我在那等你。”樓傾岄垂首,在她脣上輕輕一點,“無論你作出什麼決定,我都不會反對。
作者有話要說:某狼再度被美食勾引走了,來不及檢查錯別字了,大家將就下,嗷嗷嗷……
我錯了,不要打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