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蘇省啓東市的匯龍鎮上,清晨的大霧瀰漫,仔細去看鎮前的崇啓大橋,會發現它的一端隱藏在霧中,加上橋身蜿蜒而宏偉,更添一份神秘的意境在其中,這猶如大龍一般的大橋堪稱人類奇蹟,而在整個地球上,這樣的人工奇蹟又不知有多少,或許,那些來自於遠古的傳說,那一個個驚天動地的神鬼傳奇也是來自於人類自身的發展,可是,人生寥寥不足百年,又有誰去在意這些遙遠古老的故事呢?
從這大橋鳥瞰下去,會發現這滾滾黃色洪流下,總有一些不尋常的波浪,有些地方,水流會“譁”地一聲散開,打出一個美麗的水花,而在同一個地方,不同的時間,又會有一個完美的漩渦一閃即逝。
這些水花對於我們而言,就如我們對於整個時間長河,雖然美麗特殊,然而依然不值一提,在這廣闊的世界上,甚至從來沒有人去發現,這濁流原來也有美的存在。
現在,在這無人關注的水面上,出現了一道極其與衆不同的水花,它劃破水面,速度比快艇還要快了許多,從這其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條大魚的影子,這條大魚渾身爲罕見的草綠色,一人來長,每一次身軀扭動,都導致身軀極快地向前劃去,不過速度雖快,令人驚奇的是,卻沒有發出一點混亂無序的聲音,它有海豚的敏捷,有鯊魚的爆裂,又有企鵝的憨悠,實在是可愛而又彆扭之極。
林泉只記得自己不停地遊,不停地向前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幾天,或許是一個星期,又或許是兩個星期,直到無比宏偉的三峽大壩出現在眼前,他才稍稍停下,跟隨船隻混出了壩口,他沒法仔細去看三峽,一衝出來,又向前不停地遊,不停地遊,他慢慢體會到游泳的快樂,慢慢理解了那種自在無憂的生活。
有那麼一些瞬間,他會有種無牽無掛,逍遙自在的感覺,也有那麼一些瞬間,他會感到無比的空虛寂寞,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他的遊動,他彷彿天生就是爲遊而生,一輩子也不知疲憊,只想這樣永遠地游下去,將它作爲自己一輩子的事業,直到時間長河將自己和無數水花都悉數淹沒。
但是,他知道,他無法這樣永遠遊下去,他心裡終有一個結,一個背叛自身,背叛父母的結,他變化的強大軀殼不但沒給他心裡帶來無比的快樂,反而讓他有種失去了自己一部分的感覺,這種感覺,和健健康康的人突然失去手腳一樣,你想拿起你所愛的,你的愛也很輕,如那臘冬雪花,但你偏偏不能得到。
這一點,從他聞到絲絲鹹味的時候他就清楚地知道了——他停了下來,這麼多天,他第一次停了下來,在這麼多天的過程中,他已經發現了自己對於水流的操控,身邊淡淡的水色幻覺已經能夠將他整個人幻化成魚,他知道是他眉心的角的作用,現在他一停下來,這些透明的水蛇也慢慢散開,又開始分散雜亂,彷彿互相吵了一架似的,接着,這些美輪美奐的水蛇又全部化爲了普通的水滴,融入了滾滾長江中,彷彿它們從沒存在過。
林泉停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浮上水面,往背後的崇啓大橋看去,現在那座橋,在他的眼中,如同一扇綿延幾十公里的大門,它對於林泉來說,似乎意味着兩個不同世界的隔絕,從來沒有這麼一刻,他深深感覺到了自己對於這片養育自己的土地的熱愛,可是,也就是這一刻,他要馬上離開他的所愛,他現在擁有的,所有的愛。
林泉轉過身來,此時他的臉上流露出了堅毅的表情,一縱身,又進入了水中。遠處已經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黃色水流與藍色海洋的交接處,偶爾一些海魚衝入了大江,不過似乎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又向迴游去,唯有一條大魚,從大江裡遊了出來,和其它所有的魚不一樣的是,他的速度飛快,沒有絲毫的猶豫,他的速度與他發出的聲音不成比例,猛地一頭鑽入了藍色的大海,在這一瞬間,彷彿整個海洋就是他的家,整個海洋都是爲他而生,有那麼一瞬間,林泉感覺自己就像是海洋的主宰者。
到處都是鹹水,到處都是水,水!林泉此時也是非常興奮,彷彿找回了小時候的冒險夢,只感覺脫胎換骨一般,入了這海洋,他再也不想回到那河裡去,與這海洋相比,那長江簡直就是垃圾場,日日夜夜長途奔襲三四千公里,終於到達了他的目的地。
也就在這時,那眉心的角上,一股股似是意念,又不是意念的記憶涌了出來,這記憶,彷彿在訴說一個古老的故事,又彷彿在自言自語。
這記憶只出現了一個剎那,就猶如那突然出現在水中的浪花一般,突然就消失了。不過林泉感受到了這股記憶,卻完全變了臉色,儘管他也完全沒聽明白到底說的是什麼,但是他從中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於他自身感覺中,他的這個角,是爲變化而來,當變化到極致,似乎又可以讓自己變回人形,不再受身體給心靈的束縛,這宇宙居然真的有修行這東西,不過宇宙廣闊無邊,誰也不知道有什麼人在什麼地方修行,或許是在另一個世界,又或許是在一個蟲洞中。
只不過最讓他驚喜的是一條路線隱隱約約出現在他的腦海,那似乎連接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似乎可以解決他現在所有的煩惱,那個世界廣袤無邊,遠遠比這個地球空間大得多,那裡也有豐富多彩的生命,那裡也有各種各樣的風俗,這種感覺林泉似乎非常熟悉,就和他的家,這個叫做中國的地方一樣叫人親切。
“我到底是離家還是尋家?”林泉不禁升起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