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元感覺自己頭頂爆出了個“爽”字,女生瞪大了眼睛,“嚇!你還真是燒得慌!喝酒那麼爽嗎?現在的體溫唔,確實真還挺高!唉,下次可不能喝了!走吧,走吧!我們要遲到了!”
她不由分說一把拉起晉元的手就往前奔,“我大概真燒暈了,可以請假嗎?”晉元心慌意亂,一邊由着她牽着自己一邊分解。
“不行!今天是考試日!~”
“靠!考試?考什麼啊?”晉元有點慌,他是最怕考試的。
“道書一級,可憐的娃,你過不了就只能被先生罰面壁!”
什麼道書一級,是道術嗎?晉元想想算了沒敢問出口。
白玉鋪就的巨型廣場上到處是高達五六十米的參天老樹,也有如蒼龍遒勁的古鬆,三三兩兩的人們在氤氳着涼爽氣息的樹蔭下讀書或交談。也點綴着各種精雕細刻的石雕裝飾,顯得古雅氣派。
穿過廣場,見到一個異常宏偉的建築羣落,最高的一座其屋頂高可入雲,青色琉璃瓦鋪就,陽光折射着五彩斑斕的光。建築的四周都有廊道,廊道用紅木搭建,色澤深沉,極爲典雅。廊道的頂部用雕刻精美的木雕作爲裝飾,形象各異,有的是飛天神佛,有的是古代名士。
女生走得飛快,對晉元的幾十個問題完全不予理會,直到出現同行人才放了手,晉元只得跟上。
他們很快匯入了往前飄行的人羣,“小霞,你平時那麼早,今天怎麼晚了?”另一個女生在不遠處含笑向她打來招呼。
哦,古裝女生原來叫小霞!晉元記下這名字。
“老頭,你別得意過了頭!”
老頭?晉元朝靠近的人打量過去,是一副同樣帶着仙氣的女子,跟老完全搭不上邊嘛!而且也是女生。
突覺自己肩上被猛拍一掌,“喂,你好早!平時你總遲到的!”晉元慌忙別過頭一看,是一個身穿另一種唐裝的帥哥,晉元腦子不知爲何蹦出了黎明兩個字,“黎明,你好!”晉元嘗試着打了一聲招呼。
對方一愣,停步歪頭看了他一眼,“呵呵,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斯文了?病了?”他也向晉元額頭探出手,爲什麼每個人都喜歡探別人額頭?他頭上蹦出了一個“怪”字。
晉元這才注意到人們頭頂正不斷蹦出的各種半透明文字。
他們是去教室嗎?這個問題剛纔他去問過小霞,沒得到答覆。晉元只能憋着隨大流走上廊道,一側是精美無比的壁畫,繪製文人墨客的詩畫,極富文脈氣息,讓人感受到歷史在這裡的沉澱。另一側是各種雕塑,刻着精美而又奇形怪狀的花鳥蟲魚,栩栩如生,令人歎爲觀止。
每過幾百米就有一座花園,各色鮮花紛呈,這裡的裝飾同樣精緻,每一處細節都流露着匠心獨運的美感,彷彿置身於華美的迷宮般的寶殿中。
他們又拐入另一個廊道,這裡兩邊居然是書架和石桌石凳,一些人還在悠閒的選看着書籍和文獻。長廊過道很寬敞,完全不影響過往的學子。
他們最後步上一座高大塔樓,塔樓最頂層連接着一座巨大的觀景臺,可以俯瞰整個書院和廣場,更遠處是圍繞在四周的山巒和湖泊,晉元一時頓感心曠神怡,幾乎忘了他不久前的被囚禁遭遇。
原來這是一塊巨型岩石雕鑿出的大平臺,上面是各色唐裝的裙服隨風飄擺,很是壯觀!足有幾百之衆。
他們在懸崖之上,四周皆爲山峰,羣鬆密林,山巒在朝暉映射下閃爍奇異的光澤向更遠處起伏連綿起伏,
層雲疊嶂,如海濤般捲起卷落。
此刻,一輪初陽緩緩升起。
“古先生到!”一聲斷喝如劃破晴空的霹靂,人們的紛雜聲頓時消散,只有山澗的流水和鳥鳴。
“古先生好!”
人們紛紛站起,晉元剛纔被各種新鮮刺激着,現在也逐漸恢復了些理智,他隨衆人鞠躬致禮也依樣畫着葫蘆,但心裡開始打鼓,腦中思緒飛揚。
老鬼呢精魅呢?不太可能是他們布的局,但這又是哪裡?
“各位學子請坐!”一個清朗的聲音自前面傳來。
晉元心頭焦急不安,“小霞?小霞,我們到底在哪兒啊?”
晉元必須問個清楚明白,不能再等下去了,於是乾脆推了推異常專注的小霞,“喂,那什麼小霞!”晉元這次可把小霞惹大惱了。
“哎呀!你就是一個煩人精!糊塗蟲!搗蛋鬼!霞霞霞你個頭啊!我叫任小弦!任小弦!”她盤坐着的身體竟飄了起來,漲紅的臉蛋在朝霞下格外俏麗。
“何人喧譁?”
一聲喝問從兩側傳來,任小弦轉怒爲驚,雙手忙不迭地籠住飄起裙襬遮擋雙腿降到平臺。
衆人的眼光齊刷刷盯向正緩緩落地的小弦,有些人發出嗤嗤笑聲。
“哼!成何體統?”
一聲斷喝下,衆人忙着重新正襟危坐,晉元不由縮了下脖子,小弦雙頰緋紅,扭捏了一下才起身,嗓眼裡只擠出低低聲音,“是,是我。”
晉元的愧意轉爲豪氣,也不能讓弱女子爲自己過失擔責哇,這倒黴催的要殺要剮衝我來吧!他一鼓起氣起身,差點就飄了出去,只覺左手被另一隻手扯住,這才穩定下來。是小弦,但她沒正眼看晉元只把目光投注在不遠處的古先生身上。
晉元只覺冷風嗖嗖,目光也與百米外那位古先生的雙眸對焦。
晉元一陣心悸,這位先生目光如此銳利,似要剖開他頭腦理理晉元頭緒一般,晉元自知理虧垂下頭。
“你兩人爲何在學臺上喧鬧?”
“咳咳,嗯嗯,是是我問小霞,哦不,是小弦一些事,然後又記錯了她的名字,一切過失皆因我而起,請古先生責罰!”
“哦,還能記錯名字,有意思,任小弦,是這樣麼?”古先生轉向任小弦。
小弦抿了抿嘴,有些喪氣,“是的古先生,小弦確實失態了。”她微微屈膝道了一個萬福禮。
沉默了十多秒,古先生續道,“罷了,課堂以後你倆去悔書堂面壁吧。”
晉元舒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千刀萬剮。
待倆人重新盤坐落定,古先生又開始宣講,“嗯,今天是你們這些不算新生的新生的第二十次宣講,我們今天說的是一個蘭字。”
爾後他的上方出現了一個巨大類似甲骨文的蘭字,其色純黑如墨夜,彷彿浸透世間萬物般的濃稠。
“道書肇於自然,自然誕生於陰陽,書法如遵從於陰陽之理變生出美。”
隨着古先生的話語,原來的蘭字又變成另一種字形,每過十幾秒它便會形成一種新的字體。
第一個字形是極古的字體,類似甲骨文,爾後慢慢形成了類似石鼓文的字形,接着過渡到長而規整的篆體。又演化成字形左撇右捺向兩側開張,狀如宮殿飛檐隸書,再行書和草體。
等變化到行草書時,其書體便有了各種生動的情緒,有時是謙謙公子般渾樸典雅。繼而筆劃精到,典重莊嚴。再而是遒美生動和透逸溫潤的書體,最後又如摩崖碑刻那般縱橫旁肆,奇趣百出的壯美。
晉元從小習練書法,卻始終沒能揣摩出深意,他沒想到小小的一個蘭字竟有如此複雜的字形構造。
他是在震驚中目睹眼前這一幕,僅就一個字便讓他縱觀了書法演變的全局,真是氣象雄偉,遒健峻逸之大美的書法畫卷啊!他深嘆口氣,胸中彷彿閱盡了人生百態,世間冷暖一般。
古先生的話依然飄蕩在耳畔,“話說萬物演化也皆備於此!”
“大家見到的只是書法在億萬年無盡歲月流轉中的一個小小的過程,它僅僅只是一個字,但它在運動,是的,雖然看上去書法是靜的,但它們實質上卻是一場舞者的華麗表演。也許我們將來會用筆墨給世人留下更偉大的樂章。”
古先生的話讓晉元很爲震驚,書法有億萬年了?怎麼可能啊,人類不也才一兩萬年的歷史嘛。
“羅歌,你說說?”
應聲而起的正是被小弦稱爲老頭的女生,她一身紫衣裙裾飄擺, “是!遵古先生的命。”
“我是這樣以爲的,書法是我們描摹自然萬物中發軔的,因此我們纔會有古時的各種象形字,但又不僅僅停留在模仿中。自從結合了道,那麼陰陽就有所依存了,各種大道就體現在書法中。也可以說有了道纔有書法,有了書法也就體現了道和陰陽。至於那些由於陰陽相生而滋生出不同的形和勢就只是陰陽的一種表象而已。請教古先生,不知我說的是否合理?”
“嗯很好!你這些日子頗有進益,令人欣慰!”
古先生的誇讚讓羅歌喜不自禁,她假裝不經意向後瞥了小弦一眼,後者從鼻腔裡蹭出聲哼,頭頂一個半透明的黑色的惡字緩緩裂開。
羅歌精彩發言讓晉元再次注意到她,這位被小弦稱爲老頭的女子比小弦略高,身姿挺拔優美,配上紫色裙服就宛如盛放的花,舉止投足間悠然自得,散發着從容不迫的氣質,同樣絕塵出世。
“喂,你看個鬼啊!看看看,就不怕得紅眼病嗎?”這次是小弦狠撞了他一下,“哪有,我總覺她哪裡都不如你,嗯,這下我是看出來了!”晉元一本正經的說。
“呵呵,我和她的差別還需細細分辨?呵呵!”任小弦低低的聲音自有別樣的威懾。
看來小弦並不好忽悠。
他們是在課後被兩個綠衣人押送到這裡的,從懸崖峭壁的一角下去的那刻便驚到了晉元,石階幾乎是60度斜角向下,幾步之外是深不可測的萬丈深淵,突如其來的一股凌風差點將晉元扯甩出去,好在小弦和綠衣人將晉元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