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24日,公安行政大樓前烏泱泱一羣人,正在等待“八月二七幸福家園縱火案”的第一次開庭審理。監獄長吩咐女警們要給802梳洗打扮一番,這樣更能討好觀看的人羣。這次的庭審現場將會在g城視頻網站直播,還有在線法院也會直播整個案件的審理過程。
愛弟帶着萊萊早早地等在法院門口,廣場上陸陸續續地進來一些穿得特別體面的人員,他們是參加庭審的律師們?他們三姐妹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監獄杜絕親屬探視,只能通過律師傳遞一些生活用品。愛弟曾給她寫了一封信,但是不知什麼原因一直沒有等來她的回信。回想起八月的失火案,四口人全身有百分之八十的燒傷,送往醫院的路上都停止了呼吸,燒灼的痛苦足以奪走一個人的生命。愛弟腦海中浮現出的那個場景,令她痛苦萬分。她搖搖頭,想要刪除那段痛苦的記憶,正想着,廣播裡開始提示下一場的開庭案件,請聽衆做好入場準備。
“萊萊,走吧,拿出身份證要登記後才能進去。”
“我知道的,我讀法律系不是鬧着玩的。”萊弟舉手投足之間充滿着自信,與小時候的畏畏縮縮判若兩人。
“現在請本庭書記宣讀法庭規則······”
“現在我鄭重宣佈‘八二七幸福家園縱火案’開庭,請傳被告人鍾引弟進場!”書記宣讀完法庭規則,審判員宣佈開庭,兩名女獄警攙扶着鍾引弟進入法庭。
聽衆席上傳來一陣騷動,愛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確定是我妹妹嗎?她反覆擦着自己的眼角,淚水已經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姐,是不是帶錯人了嗎?這個不是引弟吧?怎麼回事?”萊萊也有同樣的疑問:不是還沒有判刑嗎?怎麼已經穿上囚服了?怎麼被折磨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愛弟難以抑制心中的悲痛,還是不可控制地抽泣起來:“怎麼回事呢?不是還沒有判刑嗎?也不讓探視?也沒有穿便服?瘦成這個樣子?”
帶出來的被告人。耷拉着腦袋,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形容枯槁,沒有一丁點生機。在等待開庭的時間裡,讓體重100多斤的年輕女人一下子萎縮成了年邁的老頭子。審判員敲了一下桌子,喊了一聲:肅靜!
“被告人鍾引弟請擡起頭來。”
“引引,引引”愛弟控制不住地喊着她的名字,這時候被告人緩慢地擡頭,看向聽衆席上的家屬區。她看到了自己的姐姐,還有妹妹萊萊,她根本不知道姐妹們重逢的情景竟然是在法庭上。她空洞的眼神總算恢復一點人的神采,她看着愛弟儘量擠出一點笑意,彷彿在做最後的告別,她笑了,笑得悽美又悲涼。
“被告人,你對八二七縱火案的犯罪事實還有什麼要自我辯護的嗎?”法官聽完檢察官的陳述之後問道。
她面無表情地像一座雕塑,一動不動,也沒有給出任何的回覆。法官再次呼喊她的名字:“被告人鍾引弟,你還有什麼需要爲自己辯護的嗎?”
她渾身一震,大吼道:“要死了,要死了,李貝貝飛走了,我的妹妹想死了,我是殺人犯,我是殺人犯。李貝貝是我殺死的,是我推下樓的。”她舉起手銬拼命往自己頭上砸去,石老師從聽衆席上快步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她的手銬。等身邊的女獄警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一步,她的頭上血流如注。
······
“被告人情緒極其不穩定,懇請法院終止審理本案!”聽衆席上再次引發一陣陣騷亂,愛弟衝向被告席想要抱住她,被現場的安保人員擋住了:“那是我妹妹啊,爲什麼?爲什麼?那是我親妹妹啊!放我過去!!”萊萊也拉着她:“姐姐,冷靜,冷靜,注意法庭秩序~”
“肅靜,各位不要犯下藐視法庭罪責。”審判官一邊說着,一邊敲着法槌,命令人羣馬上安靜下來。
檢察官與辯護律師一起走向法官席位,三人交頭接耳說了一陣,好像達成共識。
最後法官宣判:“當事人在審判中精神病發作,應中止審理,決定精神病好轉後恢復審理。中止審理的時間,不計入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五條和第一百四十二條規定的審判期限以內。鑑於鍾引弟的病情,要求監察廳馬上移送被告到精神病院看押,改判日期待定,休庭。”
g城第五人民醫院,精神專科醫院,在g城的西南城區平湖區,平湖區是個比北城區還要偏僻的地方,主要的建築第一個是監獄,第二個比較大的建築就是戒毒所,第三個有名的建築物就是第五人民醫院,專門收治精神病人。從法庭押送犯人的警車直接開往第五人民醫院。 在此期間,鍾引弟先接受精神病的治療,等病情穩定再次開庭審理縱火案。
醫院門口不像往日,往常正大門緊閉着,開着旁邊只夠一個人通過的邊門,但門口會站着十來個身穿黑色保安服裝的人員,看起來格外地森嚴而肅穆,跟精神病院四個字形成鮮明的對比。今天,大門敞開着,門口早已被記者與各大媒體電視臺所包圍,他們聽說鍾引弟要移送到精神病院,法庭是不允許圍觀的,這個醫院門口可以抓拍到幾張照片,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整出一個頭條來。
沿着走廊大約走個數十米,就能看到病房區,裡面呈現出一派平靜安詳的氛圍。有的病人在打牌、玩着鬥地主,還有的人按照既定的作息時間表進行舒展運動、座談會。還有幾個病人正在走廊上聲情並茂地朗誦詩歌: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旁邊還有幾個護士站在邊上爲之鼓掌:真是藝術家啊!
鍾引弟看着這一切,這個在哪裡見過,上海的療養院嗎?似乎這裡的世界纔是真實的生活。她的到來並沒有引起病人們的注意,也許他們纔是正常人吧。同樣的,她被帶到一個人的小房間,門口掛着“特殊看護”的字號,房間裡鋪着一張白色的鐵牀,窗戶封得很嚴實,只夠一個人的一隻手伸出去,爲防止病人逃跑嗎?鍾引弟又舉起手銬,又想拍打自己的腦袋,剛剛在法庭上弄的傷口才止住血,上面還包着一個白色紗布與裡面印出的紅色血跡,看上去像是一面日本的國旗。
“給我老實一點,別亂動。”旁邊的女警死死地摁住她的雙手,及時制止了她。很快外頭進來了一個當班的護士:“你們好,這個病人是鍾引弟嗎?這個病房我負責的,病人要穿我們的病號服,麻煩辦理一下相關手續。”她的手裡拿着一套印着精神科醫院的病服,面帶着微笑與三個押送人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