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雲殤與完顏樑剛剛出永樂宮,宮門口小樂子卻與侍衛磨蹭了良久。身後跟着個低着頭的小太監,怯生生的躲在雲殤的馬車旁。
小樂子一聲喊,“王爺出來了!”
侍衛們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小樂子隨即上前行禮,“王爺!”
雲殤蹙眉,“小樂子,你不去伺候長孫殿下,在此作甚?”
小樂子咧了嘴笑道,“參見王爺,殿下聽聞王爺今日入宮,所以特意讓奴才在此等候。早前殿下去了王爺宮中所說的那件事,可有眉目?”
聞言,雲殤清淺一笑,“讓殿下放心便是,已經有了眉目。”
“那奴才就回稟殿下,隨時等着王爺的最後答覆。”小樂子含笑行禮。
雲殤上了車,完顏樑別有深意的看了小樂子一眼。
殿下……
是皇長孫的人?
車子緩緩而去,小樂子獨自一人回了宮門。
靜靜的車內,完顏樑扭頭望着雲殤,眸色微恙,“想不到王爺與長孫殿下叔侄情深,倒是頗爲有默契。”
“辰風早前求本王幫個忙,哪知本王一直忙着婚事,便也耽擱了。”雲殤含笑,“辰風素來單純,來日你見着,莫要覺着孩兒性子便罷!那孩子,委實是個討人喜的。”
完顏樑一笑,“是太子爺的長子?”
“皇兄也就那麼一個兒子,如今皇兄的身子越發的不好,也不知……”說到這裡,雲殤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若是如此,只怕很多人想要取而代之。太子之位畢竟……”
還不待完顏樑說完,雲殤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語,“就算沒了太子,還有皇長孫。天朝立儲,立嫡立長,祖制不可違。”
完顏樑蹙眉,“難道王爺就沒有想過?”
雲殤嗤笑一聲,將視線落在車窗外頭,“做個閒雲野鶴,有什麼不好?”
“你便爲了千尋,喪志至此?”完顏樑輕輕吐出一口氣。
雲殤漠然不語。
車子搖晃了一下,而後又若無其事的往前行,許是碰着什麼石塊之類的。
林道一側的土坑下,爬上一個小太監模樣的少年。方纔他便是從車子底部滾下土坑,纔沒被人發現。
撣落身上的泥土,道是何人,竟是當朝皇長孫殿下——雲辰風。
悶在宮裡多日,偏又太子下達了禁足令,可是將雲辰風悶壞了。連着當日千尋成婚也沒能趕上,只想着今日雲殤入宮,藉着雲殤的馬車混出宮去。
對於雲殤,雲辰風還是頗有些門道。
他這十三皇叔若無必要,鮮少有隨從隨行入宮。
往往一個車伕,一個硯臺,一輛車。
所以他故意叫小樂子在門口生事,自己悄悄的攀住了車子底部,纔算出了宮。
抖了抖身上的灰塵,雲辰風快速朝着錦衣衛跑去。
錦衣衛盜了他的玉印在先,他早
晚要找樓止算賬的。只是……先跟千尋賀新婚之喜,懷中還揣着他剛剛做好的熒光球。外頭是極薄極好的碧藍色水晶球,內裡放着無數熒光粉,到了夜裡便若漫天星辰。
是他費了那麼多時日精心做的,但願千尋會喜歡。
彼時千尋正從外頭回來,一眼就看見躲在石獅子後,不斷探頭的雲辰風,心下一怔。所幸今日樓止去處理各州縣錦衣衛暗哨重組的事情,她也得空去街上逛逛。
“你們先進去。”千尋看一眼身後的錦衣衛們,因爲是自家門前,衆人倒也放心。
“千尋?”雲辰風笑了笑,卻不敢出來。
無奈的走過去,千尋看一眼雲辰風一身的小太監衣裳,便知道他是偷偷溜出來的,“殿下是偷跑着出來的?”
雲辰風將熒光球塞進千尋的手裡,“以後給小阿尋……玩。”
聞言,千尋啞然失笑,“殿下這也太早了些。”
“要是我以後也有孩子,便再做一個,跟你的這個熒光球湊個對。”雲辰風低着頭,一句話說得很輕。
怯怯少年郎,朗朗羞赧色。
“還有事嗎?”千尋自然是知道的,若她不收下,只怕雲辰風要鬧性子的。
“那個……”雲辰風頓了頓,“樓止在嗎?”
千尋一怔,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問樓止的去向。當下有些不解,“怎麼,殿下找他有事?”
“千尋,你跟樓止說一聲,讓他把玉印還我,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雲辰風一本正經的開口。
這話一出口,千尋是聽得雲裡霧裡的,“什麼玉印?你的玉印不是在十三王爺手裡嗎?何以要來錦衣衛討要?”
“皇叔說,是錦衣衛夜半盜印,連帶着皇叔的印鑑和我的玉印,一起被盜走。”雲辰風漲紅了臉,“千尋,你會幫我的對不對?幫我把玉印從樓止那裡拿回來。那東西若是丟了,我會吃不了兜着走的。”
千尋冷了眉,呼吸都便得冷戾起來,“這話是十三王爺與你說的?”
雲辰風重重點頭,“是,皇叔也頗爲無奈,他的印鑑也……”
“雲殤!”千尋幾乎咬牙切齒的喊出“雲殤”的名諱。
“千尋?你生氣了?若是你不方便去取,那等樓止回來,我自己來取。”雲辰風忙搖着手,那容色既緊張又幹淨得教人心疼。
望着雲辰風單純而委屈的容色,千尋只覺得心頭軟了一下,“我沒有生氣。”
陽光下,她一身絳紫色顯得有些消瘦。都說孕中的女子會發胖,她卻因爲前段時間的害喜,至今都沒能長回來。
又加上昨兒個被完顏樑下毒,身子現在纔算緩過勁來。
“那我還是先走吧!東西送你了,我也該回去。”雲辰風轉身。
千尋張了張嘴,想了想還是算了。
雲殤連南心都殺,未必不會心狠手辣殺了雲辰風。雲辰風是偷偷出來的,
就算死了也未必會有人知道,所以……如今她有孕不宜動手,上官燕未回,樓止和應無求暫時不在南北鎮撫司。若她貿貿然帶着人陪雲辰風去十三王府要玉印,這雲辰風丟印的事情就會敗露。
到底,雲辰風是因爲她纔將玉印交到雲殤的手上。
只是千尋沒想到,雲殤竟然將罪名推給了樓止。
也罷,就等着樓止回來,與她一起去十三王府。
到那時有樓止在,許是雲殤會如願歸還。
如此也能了卻雲辰風的心事。
“殿下早些回去,莫要逗留。如今南理國使團入朝,京城內外有些不太平。”千尋叮囑。
雲辰風頷首,“好。”
輕嘆一聲,千尋又道,“莫要輕信他人,我會幫你把玉印拿回來。”
“真的?”雲辰風笑得如陽光燦爛。
這小子就是有本事,一會哭一會笑。心思簡單得如白紙,偏生得雲殤……連自己的親侄子也騙!還想私吞皇太子玉印!
這事,她斷不會善罷甘休。
“你先回宮。”千尋眸色凝重。
雲辰風重重點頭,放心的一走三回頭。現在回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他頓了頓,“千尋,你看我長高了嗎?”
千尋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方纔的陰鬱教他一掃而光,“長了。”
“哦!”他稚氣的轉身,撓了撓頭,這才慢慢離開。
看着雲辰風離開的背影,千尋站在那裡良久沒有回過神,手中握着沉重的熒光球,眸色寸寸冰涼。
不過雲辰風難得出來一趟,自然不會爽快回宮。
遠遠的好似有馬車經過,那是……東宮的馬車?東宮的馬車怎麼會出現在大街上?是父親出宮了?還是……
難不成父親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馬車因爲在街心,行駛速度不快,以至於到了一條深巷子裡便沒了蹤跡。巷子九曲十八彎,雲辰風氣喘吁吁的追趕,終於在一條死巷裡頭看見那輛馬車。
四下無人,車上的人剛巧下來,大抵在等什麼人。
這些人云辰風倒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哪裡見過的,那麼……真的是宮裡的人?
卻聽得駕車的兩人開始交談,其中一人道,“消息業已收到,說是明日會有安排。如今天衣教和我們春風得意宮合二爲一,明日上頭便會來人與十三王爺接洽,到時候春風得意宮就能蕩平錦衣衛。”
“怕是沒那麼容易,端了錦衣衛幾個暗哨,已經將咱們的力量折損得所剩無幾,這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辦呢!如今主子還被錦衣衛那個臭丫頭重創,想來是要反擊的。”另一人輕嘆。
這人剛說完,那人卻冷哼一聲,“那丫頭,主子早晚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主子的功夫天下無敵,誰人能敵?若非他們使詐,主子怎麼可能受傷。如今只是委屈一時,等到主子東山再起,哼,有他們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