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沈均離開,雲殤這才上了自家的馬車。
馬車徐徐而行,荒原早已等在宮外,卻聽得硯臺道,“王爺爲何不開口,皇上子嗣不多,這太子之位……”
“多嘴!”雲殤冷喝,“不要命了?”
硯臺隨即住口,再也不敢多言。
及至書房內,雲殤的面色依舊凝重。
“賀王要皇上立王爺爲太子,爲何王爺不允?”荒原不解。
房門緊鎖,硯臺守在外頭,房內燈光搖曳。
雲殤嗤冷,“賀王一人如何成事,何況本王要的不是太子之位,而是……輕騎軍。手上握有兵權,比那空有名號的太子之位,要有價值得多。”
“既然王爺要的是兵權,爲何不要那十萬禁軍?”荒原不解,方纔聽得硯臺說這些事,他更是不懂自己的主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深不可測,難以捉摸。
“要來何用?”雲殤嗤笑,“與其拿那十萬禁軍,還不如……賀王跟樓止,輕騎軍與錦衣衛。不管誰贏誰輸,都是有利無害的。”
“王爺想讓賀王對付錦衣衛,但指揮使未必會上當。”荒原蹙眉。
雲殤凝了眸,“沒錯,樓止什麼都看穿了。偏生得他是那樣孤冷的性子,便是看穿又如何,自以爲天下在握,把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
“既然如此,賀王如何能殺了指揮使?”荒原越發的不解。
眸,冷冽的剜過荒原的臉,雲殤笑得極爲溫和,“誰說賀王能殺了樓止?”
“王爺與賀王不是……”荒原一怔。
清淺的吐出一口氣,雲殤謾笑兩聲,“樓止殺得了賀王,賀王卻未必動得了樓止。且不說這輕騎軍在城內無法施展開威力,定不是錦衣衛的對手。便是父皇,也不會讓賀王動樓止。今日在壽宴上,父皇說得何其清楚。”
太子之位,皇帝心裡有數。
這意味着什麼,沒有人比雲殤更清楚。
“那王爺當初爲何要讓屬下偷偷散佈蘭郡主乃錦衣衛所殺的事情?既然賀王沒有實力與指揮使抗衡,那他的出現豈非沒有意義?”荒原越發的不明白。
雲殤依然笑着,“誰說本王引來賀王,是爲了對付樓止?”
荒原僵在當場,腦子裡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邊關還沒有消息嗎?”雲殤問。
“沒有。”荒原搖頭,“派去的人沒有回來,也沒有書信傳遞。”
雲殤稍稍蹙眉,“看樣子……”輕嘆一聲,“那麼漠北呢?”
“指揮使夫人已經到了羅布城,不知其下一步打算如何。”荒原據實回答,“王爺可有別的吩咐?”
“繼續跟着。”雲殤揉了揉眉心,“她既然出現了,勢必會有奇效。”
荒原一怔,“奇效?”
“那麼多年的秘密,也許要從她身上解開。隨時來報,不準遺失她的蹤跡。若她有幸能重建當年的輝煌,那麼……”雲殤溫潤的眸子寸寸冰冷,“天下將有大變。”
“王爺是說鬼王大軍?”荒原下意識的心驚。
雲殤笑而不答。
多少人找了那麼多年,始終沒能找到的東西,也許在千尋踏入漠北之後,會有奇蹟發生。那個埋藏在沙漠裡的秘密,也許很快就會被揭開,露出本來的面目。
只是,那張地圖,到底在哪?
黃泥壘砌的客棧,千尋站在廊口望着天上的月。穿着漠北女子貫穿的衣裙,防風防沙防路面,也是極好的。
一塊湛藍色的頭巾,將白髮與容顏悉數遮去,只露出她的劍眉星目,炯炯其華。
“少主在想什麼?”上官燕收拾了一下房間。
“我們在羅布城找了一圈,這裡的人,似乎連流蘭石是什麼都不清楚。”千尋輕嘆一聲,鼻子酸澀,“眼瞧着快要十五了,他又該一個人鎖在玲瓏閣裡……”
上官燕垂下眉眼,“少主莫要擔心,總會有辦法的。漠北如今分爲五大部落,實在不行,咱們挨個的找過去。主子當年如何找到的,咱也這樣找,燕兒會一直都陪着少主。”
“我何嘗不知,這樣找下去,早晚會有跡可循。可是燕兒,每月一次的蠱毒發作,並非常人可以忍受。那種痛苦,我想都不敢想。”千尋聲線微顫,“知道嗎,是他替了我。”
“姑爺是個男兒大丈夫。”上官燕點了點頭。
深吸一口氣,千尋低語呢喃,捂着自己的心口,“爹說,若我心疼,他必會感知。因爲我們是兩個人一條命,兩個人一顆心。世上之人千千萬,又有多少人,肯與你同命相連,與你共用一條命?”
原本,他可以更自在。
當初,他若是夠狠,她便會死,而他將得上天眷顧,擁有所有令人欣羨的一切。
可是最後,他放棄了。
選擇了她。
爺,心疼了怎麼辦?
她忽然想起,要是樓止在,必定勾脣冷笑:不成器的東西,誰教你心疼,你便是剜了誰的心,在此扭捏造作有何用?
噗嗤笑出聲來,千尋差點落下淚。
上官燕一怔,“少主這又哭又笑的,是不是……少主你沒事便?”
“沒事。”千尋搖搖頭,“燕兒,我們……”
她剛要開口,卻見半空中落下一道白光,定睛一看竟然是小白。紅色的冠羽,絕對是小白無疑。
這小東西,早前在錦衣衛便經常來去無蹤,今兒個竟然在這裡出現,也難怪千尋覺得詫異。
只是……千尋快速環顧四周,“燕兒,看看周圍!”
音落,千尋急忙帶着小白回到房內。
在小白的腳踝上,繫着一個小竹棍,裡頭放着一張紙。
上官燕自外頭進來,火速關了門窗,“少主,怎麼了?”
但見千尋從小竹棍中取出了紙張,紙張上頭什麼都沒有,唯獨畫了一隻“蟬”。這畫工惟妙惟肖,看樣子是有人刻意在提醒他們。
“這是什麼意思?”上官燕不解,接過千尋手中的紙張,前後翻看着,又
嗅了嗅,沒有發覺異常。
千尋的面色微白,“紙質極好,不是漠北人慣用的羊皮紙,是故給你我傳信的也必定不是漠北中人。能讓小白傳信,卻又唯恐將信件落在旁人手裡,故而用了畫技之人,會是誰呢?”
“是大師伯嗎?”上官燕忙問。
“爹?”千尋蹙眉,望着畫中的“蟬”,“這似乎不太像我爹的手筆。何況他這一生,瘋癲慣了,何曾忌憚過任何人。若然我真的有事,豈會這般遮遮掩掩。”
上官燕搖頭,“燕兒想不出來。或者是姑爺?應冷麪?”
千尋輕嘆,“很顯然,不是錦衣衛的人。否則以樓止的性子,若知道我有難,早就大軍殺過來,哪裡會玩這種遊戲。”
“那這上頭什麼意思?”上官燕撇撇嘴。
千尋凝了眸,“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被人跟蹤了,而且還不止一批人!”
上官燕愕然,“但是一路行來,我們似乎……”
“不,早在分水嶺,我便知道錦衣衛暗衛跟在你我身後。否則,你以爲我們的馬匹和行囊從何而來?”千尋劍眉微挑,“只是我沒有想到,還有人,跟在錦衣衛之後。”
“會是誰?”上官燕面色稍緊,“也是來找流蘭石的嗎?”
千尋想了想,從懷中取出那枚玉珏,“或者,是衝着這個來的。”
上官燕一驚,“少主自己尚且不知,他們又怎麼敢將希望寄存在少主身上?”
“因爲利益。”千尋冷了眸,她也不知道身後是誰在緊跟不捨。能避開錦衣衛的耳目,絕非泛泛之輩。
到底是誰?
十三王府的影衛?
蘭大將軍府的死士?
抑或朝中其他的勢力?
她知道自己身上有鬼王大軍的秘密,但……想要這個秘密的人,太多,所以誰纔是緊隨其後的敵人,值得好好斟酌。
“少主,現在該怎麼辦?”上官燕問。
“燕兒,收拾行囊,我們連夜離開這裡。”千尋起身,小白飛落在她肩頭,“留下錦衣衛的暗號,若我們背後真的有人,最好能甩掉那些尾巴而不與錦衣衛斷了聯絡。否則……”
他會發狂吧!
“可是少主,若然有人不壞好意,利用小白……”
上官燕的話還未說完,小白忽然撲騰着翅膀朝着上官燕飛去,銳利的喙狠狠在上官燕的肩頭啄了一下。
“我要紅燒乳鴿!”上官燕伸手去捉。
小白乖巧的落回千尋的肩膀處,千尋轉身避開了上官燕的鷹爪,“好了!都說小白是通靈性的,素來生人勿近。若那人真的要害我,小白不會帶消息回來。”
上官燕揉着胳膊,要不是衣服墊着,小白必定要啄了她的肉。
“小東西,下嘴還真夠狠。”上官燕嘟囔着。
收拾了細軟,留下了暗號,千尋與上官燕連馬匹都棄下。不走正門,而是從側門悄然離開。
離開得無聲無息,沒有驚動任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