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千伶玩弄着自己臉側的髮辮子,看着少年無語的神情,心裡居然有幾分快意,聲音清脆如鈴:“無話可說了吧,那就說好了,也不要你馬上了,你準備幾天,嫁妝一定要厚要重,婚禮一定要大要喜慶,雖然看你也不是一表人才,奈何我家笑嫣妹妹喜歡你,我這個做姐姐的就勉勉強強湊湊合合同意了吧。”
勉勉強強湊湊合合?你同意?還有,嫁妝是幾個意思?雲不癡一腦門子的黑線。
“你不懂。”
雲不癡說完這句不再做理會,徑自往回走。真的是有毛病吧這女的。
哼,我哪裡不懂了,既然喜歡,不娶她幹嘛。虞千伶踢着石子往自己的小屋走,腳踝上的銀鈴輕響。
入夜,玉笑嫣坐在窗邊發呆,窗子對面是另一間小屋另一扇窗。只不過那窗戶是閉着的。
白色的窗紙,黃色的燭光,黑色的人影。
手捧書卷,來回走動。
玉笑嫣有一種錯覺,寒窗已過數載,妻盼夫明日科舉中第。夫,妻……搖搖頭,自己在想什麼呢,再看去,對面屋子已經燈滅,人影不見。
玉笑嫣打了個哈欠關上窗走向木牀,不一會也吹滅了牀邊燭燈。
屋內霧氣騰騰,山水屏風內放置着一個高大的澡盆,紅色粉色的花瓣鋪滿了水面,像一葉葉小彩舟在湖面蕩悠。
虞千伶扯去環腰薄帶,纖纖手撥開圓襟係扣,自肩處緩緩褪下長裙,小巧的足尖一點,銀鈴輕響,飄飛落入水中。
“嘩啦”,虞千伶從水裡露出個腦袋,秀髮散在水中,纏弄花瓣。伸手往澡盆邊緣摸了摸,糟了,忘拿帕子了。
“小妙,小妙。”
“喵~”小喵從牀上跳下,叼起凳子上一塊疊好的粉色帕子,繞過屏風,一個躍起跳到衣服架子上,張嘴,帕子落在少女的手上。
“你這麼乖,我都不捨得把你還回去了。”
見小妙沒反應。
“你怎麼了?”虞千伶轉頭看去,只見小妙兩眼直直盯着自己的後背看,“原來小妙你這麼好色啊,你主人知道嗎?”
“喵!”我可是母的!小喵抗議。
“知道知道,開個玩笑啦。”
虞千伶反手摸向自己的背,右肩處有一塊凸起。
“你可能覺得奇怪,其實我額間的‘凰’字是畫上去給外人看的,而背上這一小塊鳳凰刺纔是真正的虞國傳承,我祖上,虞國的第一任女帝是一隻鳳凰,小的時候因流連人世偷偷從母親身邊溜走,在塵世與當時中域的虞國皇子相遇相戀,可好景不長,因得罪一個修士大家族,虞國面臨滅國之難,小鳳凰當時法力尚微,關鍵時刻,一棵遮天的梧桐樹破土而出,庇佑了整個虞國。”
“小鳳凰知道梧桐爺爺的出現,便是母親也尋來了,是在自己施法的那一刻,母親她感受到的,不過,她不願回去,而大鳳凰拗不過小鳳凰,又怕小鳳凰在塵世受欺負,便讓老梧桐折了一段枝條留在小鳳凰身邊。”
“小鳳凰與虞國皇子在一起後不久皇子登基爲皇,從此數十載歲月年華,他君臨天下,而她舞劍弄花……然而凡人壽只百年,百年之後皇子逝去,小鳳凰也明白了母親當初告誡的話,可她並未後悔,爲完成他的遺願,小鳳凰率領虞國兵士一統中域大小諸國,自此中域凡人間再無征戰,百姓得以安居樂業,而她也被當時的人們尊稱爲虞皇女帝。”
“在統一中域後的第二天,小鳳凰便隱居山林再不問俗世,直到成仙之時才又出現,那日天降華彩,在她眉間寫下了‘凰’字,而她也不再是以法術維持人形,是真的成爲一個人,仙人,不過成仙也意味着離開,她擔心安定的中域在自己離去之後重又分崩離析,於是留給虞族後人一道仙凰印記和一株梧桐。”
“而這道仙凰印記,可以引動體內的鳳凰血脈,不過奇特的是這印記只會出現在女子身上,而且,同一時間只存在一個,或許正是因此虞族定下規矩,奉女爲帝,而每一代女帝眉間都會畫上‘凰’字以求仙祖護佑虞國安定,天下太平。”
虞千伶手裡的帕子輕輕拂過溼潤的長髮說道:“只是千年前妖獸禍亂中域的時候,偌大的虞族三代後人中沒有女子,不然虞國不會滅亡的,中域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當然,可能我也就不存在了。”
說着說着,虞千伶情緒低落下去,轉而一想,想那麼多幹嘛,過好現在纔是最重要的。
原來虞族祖上還有這麼一段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小鳳凰,仙凰印記,鳳凰血,那股讓我心驚的力量原來是這般。
一切搞清楚後心裡舒坦許多,屋外的雲不癡正轉過身就要離去。
遠處夜空突然一道銀光匹練閃過,自天際消失,神秘,詭異。
而屋內虞千伶正好披上長裙,正好走出屏風,正好看向窗戶,正好窗戶一亮,映出一道人影。
“誰?!”
虞千伶怒了,是又驚又羞又怒。這個時候,站在窗戶外一動不動,能是好人嗎?自己的身子該不會……
銀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弋大叔說過千年前的中域天空也是閃過這樣一道神秘的銀光,兩者是否有聯繫?雲不癡望向天空怔怔出神。
突然身側一道含香的拳風襲來。
雲不癡本能就是出掌接住一握一扭。
“你,疼,放手,抓疼我了!”
空靈帶着怒意的聲音響起,將他的神拉了回來。
雲不癡鬆開手,退了一步,看向一臉怒意的虞千伶,不解道:“你幹嘛?”
“我幹嘛?你幹了什麼!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居然居然……”
說着眼睛紅了,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幹了什麼?想了想,雲不癡一拍腦門,小喵,你算害慘我了,這叫什麼事,怎麼她在洗澡的時候你叫我過來?天地可鑑我真的一點都沒看,只是側耳聽了一些話。
只是這樣而已,她會信嗎?
雲不癡看着虞千伶,“我……”
虞千伶低頭揉着腫了的手腕靜下來聽,以爲他要說什麼解釋哪怕是道歉的話。
哪想,他就說了個“我”字便不再言語,心裡氣憤加委屈。
沒做,你可以解釋;做了,說聲對不起,雖然我不一定原諒。但你不吱聲是什麼意思,人家身子都給你看了個光,你就這樣?
“你走!還有,這件事,不許說出去!不許!”虞千伶揉着小手氣憤地回屋。
“砰!”
門緊緊關上。
隔着一道木牆,雲不癡聽到了木牆那頭少女壓抑着的哭聲。
突然,有點沒來由的心痛。
這事……唉。雲不癡一步一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