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陷入真正的黑暗當中的時候,才能夠深刻地體會到那種恐懼以及對於光明的渴望。
在這完全的黑暗之中,每過一分一秒,那感覺都彷彿是渡過了一年那般難熬,秦風骨開始恐懼了。他不知道自己身陷在這片混沌當中多久時間,感覺像是過去了幾年,亦或是幾十年?
秦風骨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了,因爲這裡除了黑暗之外,再不能感覺到別的任何事物,更不用說時間了。
“你害怕了?”眼看即將陷入崩潰的邊緣,秦風骨忽地感覺好像有一個聲音對他說道。
秦風骨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四處看去,所見之處毫無例外的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別說人了,連個鬼影都沒見半個。
“你是誰?”秦風骨有些激動地問道,他被困在這片黑暗之中已經不知多久了,一直都是他一個人,怎麼也走不出這片黑暗。現在好不容易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又怎能讓他不感到興奮。
可是他的這句話剛說出口,就像以前他每一次嘗試的那樣,聲音纔剛出口,就瞬間被那黑暗給吞沒了,除了自己之外,恐怕根本就沒人可以聽得到他的聲音。
見到又是這樣的情況,秦風骨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焦急,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他可不想又再次自己一個人陷入那一片黑暗的孤寂之中。
然而緊接着,剛纔的那個聲音又再次道:“你在恐懼什麼?黑暗?孤獨?還是絕望?”
秦風骨聽着只覺這個聲音十分虛無縹緲,彷彿近在咫尺,又彷彿遠在四面八方,始終無法感受真切。當下他又情急地張了張口,但還是跟之前一樣,聲音在這完全的黑暗之中,根本就無法傳出去。
“你不用說話,只要你心裡所想的,我就能夠知道。”那個聲音道。
聽到這話,秦風骨先是一副愕然,接着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麼,“你是皇冠裡的那個人?”
“確切的說,我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爲一個人了,我只是從很久很久以前殘存下來的一道意念,不過現在我已經跟你成爲了一體。你是我,我也就是你。”
又是這一句話,秦風骨聽着不由皺了皺眉:“如果你是我的話,爲什麼我一直感應不到你的存在?”
“你是說剛纔想要重新得到在離恨島時那股強大的力量時的事情?”那個聲音道。
秦風骨默然點點頭,他剛纔爲了想要阻止那個黑袍人,確曾想過聯繫到那個神秘皇冠中的“那個人”,想要再次獲得在島上時一招秒殺了青蜥妖王的那股強大的力量。
那個聲音忽然輕聲笑了笑,笑聲裡面似乎隱隱透着幾分不明的意味,不知怎麼的,秦風骨聽在耳中,竟不由得感覺一陣心虛。
“在島上和那青蜥妖王一戰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基本上都還記得。”
“那你覺得,當時你那樣的狀態,有多強大?”
秦風骨聞言認真想了想,道:“說不好,但是感覺應該能夠跟那個黑袍人有一戰之力。”
那個聲音道:“沒錯,按那時候的狀態來說,確實能夠你今日所遇見的那個黑袍有着一戰之力。不過你可知道,當時你所擁有的那些力量,並非來自於你本身,這樣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重複使用的。”
“可當時不是你在主導着我的身體,那股強大的力量不是來自於你?”秦風骨感到有些奇怪。
“呵呵,我只是一縷殘存的意念,又怎可能還擁有着那麼強大的力量。我現在存在的意義,只不過是要促進這極武之冠與你儘快融合,待得有朝一日你真正掌握了這極武之冠的力量之日,便是我功成身退之時了。”
說到這事的時候,那個聲音似乎頗有感慨,彷彿很是期翼的樣子。
“極武之冠,就是我體內那個神秘的皇冠?它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我現在一直想要找它,卻總是再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用的?”秦風骨感覺自己好像有着十萬個爲什麼一樣,一股腦兒把自己心中困擾了許久的幾個問題連着問了出來。
那個聲音還沒回答,秦風骨就又搶着問道:“還有你剛纔說當時那股力量不是來自你我,那到底是怎麼來的?現在你有沒有辦法能夠讓我再恢復到當時的那種狀態,哪怕只有很短的時間也行。”
周圍瞬間默然了下來,那個聲音忽然不再說話。
秦風骨不禁有些着急,接連喊了幾聲,片刻之後,又才聽到那個聲音淡淡地道:“如果不是因爲我能夠感應得到你心中所想,就憑你剛纔這番話,就讓我有着足夠的理由可以看不起你。”
這句話說得語氣頗重,秦風骨聞言不由得神情一呆。
接着又才聽到那聲音道:“追逐更加強大的力量,這幾乎是每一個武者畢生之中的執念。可是之前我也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那股力量並不屬於你,你不覺得你這樣的想法實在太過於愚蠢?明明自身就擁有着一片大海,卻還在嚮往着那一條已經流逝遠方的激流。”
秦風骨聽的有些莫名其妙,什麼大海,什麼激流,這傢伙怎麼越說越讓人感到糊塗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個聲音頓了頓,說道:“你知道極武之冠究竟是什麼嗎?”
“你這不是廢話?你不是能知道我心裡的想法嗎,你倒是好好感知一下,小爺我會知道那東西是個什麼玩意兒?”秦風骨有些沒好氣地道。
本來也是,從那個不知哪兒冒出來的皇冠莫名其妙融入了他的身體裡面之後,那東西就彷彿是一個調皮的孩子一般,秦風骨想要找它的時候,永遠都找不着。可每每到了最爲關鍵的時候吧,它又偏偏能夠及時地出現幫忙。
這都已經好幾年了,直到剛纔,秦風骨纔剛得知那玩意兒是叫什麼極武之冠,但具體是做什麼的,鬼知道!那玩意兒上面又沒自帶使用說明書!
而且沒人能說明也就罷了,還一年到頭的不見蹤影,除非它自己願意出現,否則你是永遠都找不着它的。
“呵呵,聽起來,你好像一肚子怨氣的樣子。”
那個聲音笑了笑,又道:“但是你可知道,你之所以能夠擁有現在的這番成就,正是因爲有了極武之冠的助益。否則的話,你覺得短短几年的時間,就讓一個資質平平之人從一個菜鳥一躍到了武道巔峰,這會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聞言,秦風骨也不可否認地點了點頭,確實這幾年來他的修煉之路也未免太順了一些,自己不過修煉幾年的時間,就已經頂得上別人幾十年,甚至是一輩子也難以企及的地步。
雖說這也和秦風骨自身的努力脫不了干係,但這世上有的是勤奮刻苦的人,但若是光有勤奮就足夠了的話,世間的頂尖強者也不會這般物以稀爲貴了吧。
修行之道,除了自身的努力與天賦之外,還有機緣同樣也是不可缺少。而秦風骨從四年前被秦巍然毀掉了命泉,然後那個在體內神秘出現的極武之冠將他的身體修復完好之後,他從此的修行之途便一直是順風順水。
有時候也正是因爲這一路都實在太順了,以至於在秦風骨的潛意識裡面,都不禁隱隱有了這麼一種意識,“武道修行,其實也不過如此嘛。”
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意識,若非那個聲音點醒,或許秦風骨還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沉浸於這樣的意識當中。
記得當初他的師父左先生就曾說過,對於武道,一是要心存慾望,求勝的慾望,變強的慾望。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心存敬畏。
武道修行,越是到達頂峰,就越是逆天而行。若是心中全無敬畏,凡事都是一意孤行,全不計較後果的話,恐怕到頭來只會讓自己走進一條自我毀滅的絕路之中。
現在回想過來,秦風骨心中當即不由一陣駭然,這段時間的他,實在是有些太過於託大了。
果然太過順風順水不是什麼好事,就像遇到那黑袍人的事情,與其說是他爲了阻止黑袍人將那上古妖王給釋放出來,倒不如說是秦風骨因爲已經在那黑袍人手下敗過一次,這才急欲着想要再次去挑戰,去超越。
按說這種迎難而上的事情,並非是什麼壞事,只不過是他這一步有些跨的太急了。如果那黑袍人真的有意要殺他的話,以他的實力,死上十次八次都是綽綽有餘。
秦風骨在想着這些的同時,在他身體裡面的那道殘存的意念,顯然也已經感覺到了他心中的所想。笑了笑,忽然又道:“看來,你已經意識到了問題在哪裡。”
“嗯,我確實急於求成了,而且也太過於小看了武道的修煉。若非你提醒的早,或許我今後會在這個問題上栽的很慘。”秦風骨語氣誠摯地道。
那聲音頗爲欣慰地道:“很好,看來你確實已經明白了。那麼現在你所陷入的這個困境,你覺得應該怎麼才能脫身出去?”
秦風骨認真思索了一下,然後忽然笑了笑,道:“剛纔你有一句話問的很好,我在害怕什麼,恐懼什麼?其實我在被捲入這片黑暗之中的時候,就已經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了恐懼,恐懼黑暗,恐懼孤獨的一個人。這種恐懼,甚至有些讓我陷入了絕望……
黑暗,能夠把人內心當中的恐懼無限地放大,也正是因爲這樣,我心裡越來越強烈的恐懼,纔會把我自身其他的感官全部掩蓋了起來,從而讓我陷入了一個黑洞一般的困境當中!”
這句話剛說完,秦風骨微微一笑,眼神中登時好像射出了兩道精芒,一股自信之色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臉上。而也在這個時候,原本充斥在他心中的那股恐懼,已經瞬間消散了。
秦風骨暗暗鬆了一口氣,看看四周的環境,雖然光線還是很昏暗,但是四面景物影影綽綽,他已經是終於從那個黑洞一般的困境當中脫身出來了。
在陷入那完全的黑暗狀態中的時候,秦風骨感覺彷彿好像過去了幾十年的漫長歲月,可是當他此時醒來,卻發現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東邊的天空開始有些發白,黎明到來了。
秦風骨所在之處,是他當時被那衝擊波掀飛到的一處林子當中,就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他還看到了有幾個陸家的人。
此時或坐着,或躺着在那地上,每個人都是雙目緊閉,臉上冷汗連連,滿是驚恐和痛苦之色,口中還能聽到一陣陣粗重的喘氣和哼唧聲。
看着他們的樣子,秦風骨頓時不禁想到,如果自己不是及早醒過神來,此時應該也是跟他們現在一樣吧。
就那麼一直陷入那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永遠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