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悠哉的日子過了有一個多月,已是接近年尾,天氣逐漸轉寒了。
秦風骨和沈衝結束了這天的課程,正在返回小院的路上。
沈衝緊了緊身上的衣領,防止路邊的寒風灌進去,開口說道:“風骨,今天西門那貨好像又出去開小竈去了,咱倆待會怎麼解決?”
“路上找家館子將就一下算了吧。”秦風骨隨口應道。
這段時間除了西門千雪難得來了幾次,他們幾個到外面吃過幾次大餐之外,大多時候都是在家裡自行解決。畢竟他倆可不像西門慶有着那麼雄厚的身家,不可能每天都能在外面大吃大喝的。
“有錢的人身懷美人,對酒當歌,就咱倆命苦的大眼對小眼,想想可真沒趣。”沈衝搖頭晃腦地道。
秦風骨聽着不由覺得好笑道:“有什麼不滿的,你可以回家跟小白一起吃冷飯去,我他孃的身上就這幾個錢,還真不願個你這傢伙一起呢。”
沈衝嘿嘿一笑:“那怎麼行,小白是個畜生,你賞它跟骨頭,它都能搖着尾巴追你繞半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天兩天還行,若是一連三日都沒有一頓酒肉,那可真不如死了算了。”
秦風骨頓時沒了脾氣,只是笑罵了一句:“你這傢伙早晚毀在酒色上面。”
接下來二人便去了他們常去的那家酒館,點了幾樣酒菜,一直吃到傍晚的時候,秦風骨才又打包了半條羊腿想要帶回去給小白那吃貨。
結果二人走到前往他們那間小院前的一條巷子時,忽然見到拐角處躺着一個人,地上一片斑斑血跡,也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
“嘿,活着還是死了?”沈衝上去用腳翻了翻那人的身子。從他的打扮上來看,好像並不是學院裡的人,年紀不大,是個男的。
在這人身上,有着許多的腳印,披頭散髮的,顯然是被人圍毆毒打了一頓。
沈衝蹲下身子查探了一下,回過頭來道:“這小子夠慘的,一嘴牙都快被人打掉完了,好在還吊着一口氣,活着的。”
秦風骨見沈衝說完這話就一直看着自己,不由道:“這麼看着我幹嘛,我沒見死不救的習慣,但也不喜歡隨隨便便就給自己撿個麻煩回來。你要想救他,就自己救好了。”
“矛盾!”沈衝聽着只覺好笑,於是順手將地上那個年輕男子翻了過來,可以看到他滿臉的血污,青一塊紫一塊的,樣子十分的悽慘。
而秦風骨看着那人,卻忽然一下子有些怔住了,他趕忙上前幾步,撥開遮在那人臉上的亂髮又細細打量了幾眼,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怎麼回事他?”
沈衝不由奇怪:“你認識?”
秦風骨沒有急着回答,只是在那人身上仔細檢查了幾番,見他除了一些皮肉傷之外,還有胸口間斷了幾根肋骨,傷勢倒也不算嚴重。
“先把他擡回去吧。”秦風骨對沈衝說道。
“爲什麼是我?”
“因爲我手上拿了東西,而你卻空手空腳的。”
“……”
回到院子裡,二人將那傷者擡到了一間空閒的房中,找來了一些金瘡傷藥,簡單給他治療了一下。
期間沈衝倒是沒忘問起這人是誰,秦風骨是不是認識,但秦風骨只是點了點頭,隨口回了一句,是個故人,便沒再說話。
沈衝看着秦風骨的表情,好像有些難看,隱隱察覺到他和這個傷者之間肯定有着什麼令人不悅的過往,當下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當晚,秦風骨正在自己屋裡修煉功課,準備將他所學會的那套煌極訣融會一下。
忽然沈衝過來了,直接將秦風骨從屋裡拉了出來。
“那人醒了,你快去看看。”
秦風骨跟了過去,一進屋,果然見到那個受傷的年輕男人已經在牀上坐了起來。秦風骨在門口默默站了片刻,忽然上前道:“秦洛,好久不見了。”
聲音不鹹不淡,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而那個受傷的年輕男人,則正是當年秦風骨在秦家堡時唯一的“朋友”——秦洛。
曾幾何時,在秦家堡那一個個孤獨而傷感的日子裡,就是這個人陪着他一次次地煎熬過去。秦風骨一直將他看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個對他關心體貼的兄長,讓他在秦家堡那個冷冰冰的大宅裡偶爾感受到那麼一絲溫暖。
然而,也正是這麼一個秦風骨當初最爲信任的人,卻在最後的時候出賣了他!
秦風骨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晚上,秦洛忽然的出現,擺出一副爲了兄弟,爲了朋友甘願兩肋插刀的姿態,信誓旦旦地說着要幫秦風骨逃脫險境。
然而秦風骨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朋友”所插的這兩刀,全是插在了秦風骨的心口上。
正是秦洛引他進入了秦家藏寶的密室,並且還事先勾結了秦浩然那混蛋,設計好了一個專門將他置於死地的陷阱。
朋友?兄弟?現在想來當真只有可笑。
曾經多少個輾轉反側的夜晚,秦風骨的腦海中每每浮現出這張熟悉的嘴臉,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股強烈的憤怒,直恨得牙癢癢的。
眼下時過境遷,正當秦風骨心中已經逐漸放下了當初的那些往事的時候,這傢伙竟然又一次出現到了他的面前。
看他的樣子,似乎當初賣友求榮,也沒能讓他的日子好過到哪裡去。
而秦洛在聽到秦風骨喊出這聲的時候,整個人明顯怔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緩緩扭過頭來,看着秦風骨,他那張原本還算有着幾分俊朗,此時卻已經變得連他老媽都認不出來的臉上,忽然露出一連變化。
箇中滋味,或許也只有此時的秦洛自己才能說的清楚。
“風……風骨……”秦洛低聲一句,聲音顫抖着,如不細聽,幾乎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
秦風骨冷笑了一聲,緩緩向前走了過去:“你還認得我啊,真是難得。”
“風骨,我……”秦洛似乎想說點兒什麼,卻欲言又止。
“怎麼,是想解釋你當初爲什麼要出賣我?還是說你現在忽然良心發現,想跟我說對不起?”
秦風骨冷笑連連,一雙拳頭緊緊握着,顯然正在極力剋制着自己激動的情緒。
一旁,沈衝聽到了這番話,隱約也猜到了一些情況,想了想,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有些不適合在這多言,便默默退了出去。
秦洛擡頭看着秦風骨,臉上滿是懊悔和歉疚,眼睛裡已經紅了。
他試着掙扎了幾下,好像是想從牀上翻身下來,可畢竟是被人打斷了幾根肋骨,身上的劇痛頓時讓他一時沒能穩住身形,骨碌一下從牀上掉了下來,重重摔落在地上。
秦風骨看着眼神一動,腳下微微邁出半步,卻還是忍住了沒動。
他一臉冷漠地看着這個昔日的好友,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原本多少個夜裡恨不得剝其皮肉,食其筋骨的他,此時終於再見到了這個坑害了自己的仇人,秦風骨原本那一肚子的仇恨與怨念,忽然之間好像不知道怎麼發泄出來了一般。
秦洛那一下摔的不輕,登時扯動了他身上的傷勢,趴在地上一陣吃痛連連,冷汗大顆大顆地冒了出來。
可是他還咬着牙,還在掙扎着,用手慢慢地撐起了自己的身子,最後跪倒在秦風骨的面前,咚的一聲悶響,他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秦風骨似乎還隱隱聽到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他的心中不由一動,可還是忍住了。
“風骨,我對不起你!”說着,秦洛又是重重地磕了一頭。
秦風骨看上去依然不爲所動,但那眼神之中閃過的一絲猶疑,顯示了他其實並非表面所見的那般生冷無情。
“對不起!”
“風骨我對不起你!”
接下來就是連續一陣咚咚咚的悶響,秦洛就好像是瘋了一般,腦袋一下一下地死命往着地面磕去。
那一聲聲道歉的聲音,就彷彿是一隻無形的手,正在將秦風骨那緊緊包裹起來,封閉得嚴嚴實實的心緩緩掀開。
秦洛在哽咽着,哭嚷着,那聲音裡面飽含愧疚與懊悔之意。
秦風骨終於還是沒能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忽地踹出一腳,雖然沒有用什麼力道,也一下子踹得秦洛一個人仰馬翻,癱倒在地上好半天沒能起來。
“對不起,你他孃的會說幾句對不起就完了?!”
秦風骨有些聲嘶力竭地喊道:“你知不知道,我當初一直拿你當我最好的朋友,當成我最好的兄弟,我秦風骨自認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吧?”
“可你呢?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和秦浩然畜生設計了我,將我引入了絕地,害我被秦巍然那老狗毀掉了命泉,如果不是老子命大,我早就死在那地牢裡了!這些你知道嗎?你他孃的都知道嗎?對不起,對不起有個蛋用!”
秦風骨一邊大聲罵着,又接連一陣拳腳,全部落在了秦洛的身上。
但他畢竟沒有運用真元,使出的力道也不算大。只是那秦洛纔剛受傷,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又被秦風骨這麼一頓飽含怨怒的暴打,沒堅持了一會兒就失去了意識。
不久,秦風骨罵累了,也感覺自己打累了,秦洛已經是不成人樣。
秦風骨在那大口大口喘着氣,這股憋在心中許久了的怨氣,此時都已經一股腦兒發泄了出來,心情也頓時感覺輕鬆了不少。
看了看地上已經奄奄一息了的秦洛,秦風骨的眼神中透出一絲異色。原來將仇恨宣泄出來,也並不是一件多麼痛快的事情。
這時,沈衝那傢伙又忽然從門外探出來一個腦袋,看着秦風骨道:“瘋夠了吧,地上那小子再不處理一下,恐怕就真要掛了。不管你們什麼仇什麼怨,這人要是死在屋裡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