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帥氣俊朗的少年騎在白馬上,而14歲的託月兒則騎着一匹棗紅馬,兩人並肩而馳,緩緩走在草原上。
草薰風暖,誰家牧笛在悠悠吹響。託月兒的笑聲在草原上飄蕩。
歐陽雁黯淡的心情因爲託月兒的出現而晴朗了許多。這位嬌俏玲瓏的女孩,不像來自大漠草原,反而像來自江南。
“雁哥哥,你要在這裡呆多久啊?”
“應該很快要走的。我在等我師父過來,我表哥要見他。等他們見完面,我們就可以回去了。”話雖如此,歐陽雁的心中總是有些不安,事情的發展真會如此順利嗎?
“你們要回江南去麼?”
“我不知道,我師父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雁哥哥,江南是不是很美?我聽爹爹說過,江南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大王一心想揮鞭南渡,將這片美麗的土地佔領成烏薩的國土。還有那位洛臣相,她是我朝的女臣相,雄心勃勃,與我爹爹一起輔佐大王,要助他完成千秋大業。”說到這裡,託月兒細細的眉頭皺攏來,臉上有了與年紀不相符的沉重,“如果這樣,兩國是不是要開戰?百姓是不是要遭殃?將來我們是不是要成爲敵人了?”
歐陽雁心情沉重,道:“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些帝王們爲了成就自己的千秋霸業,總是窮兵黷武,不顧百姓安危生死。如果我表哥一定要這樣做,我們兩國都會生靈塗炭,不得安寧的。”
正說着,迎面兩人縱馬奔來,到他們面前勒住馬繮。
“爹,你回來了?”託月兒驚喜地叫道。
託木寵愛地看着女兒,道:“大王有事跟歐陽公子談,你跟我回去。”
託月兒點點頭,看歐陽雁一眼,道:“雁哥哥,我明天再來找你。”神情有些依依不捨。託木皺眉,卻沒有說什麼。
“雁弟,你這幾天住得還習慣嗎?”
“謝謝表哥,我很好。你可有我師父的消息?”一直擔憂着溫如玉,歐陽雁的心片刻都不曾放下來。
“他武功已經恢復,還去倦客島將寶藏取回了京城。我估計他很快就可以到烏薩來。”烏泰興奮地道,“我終於可以會會他了。”
歐陽雁展顏道:“謝天謝地,他終於康復了。”聲音卻有些哽咽,星眸中泛起淚光。
“看來你們倆感情很深?”烏泰試探地道。
“是。我八歲的時候遇見師父,是他帶我去倦客島,教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他是我此生最敬重的人。他對我來說亦父亦兄,亦師亦友。”提到溫如玉,歐陽雁的雙眸更亮,滿臉俱是敬仰之色。
“雁弟,你願意幫我勸你師父留下來嗎?”烏泰目注歐陽雁,神情很鄭重。
“表哥是不是有意逐鹿中原,怕我師父成爲障礙?”歐陽雁問道,眉目間一片凜然之色。
烏泰呆了呆,第一次看到表弟有這種表情,平素只覺得他純樸內斂,不笑時有一些超出他年紀的滄桑感,但這樣鋒芒畢露,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再一轉念,強將手下無弱兵,溫如玉教出來的徒弟,自當有這種銳氣。
想到這裡不由笑了:“我知道他是個文武全才的奇男子,我很欣賞他。他若爲我所用,將來肯定會在烏薩大展宏圖。爲我,也爲你師父,雁弟不願意幫我麼?”
“不。表哥,小弟絕不願助紂爲虐!”
如此直截了當,如此尖銳的話語,烏泰勃然變色,眼裡射出鷹隼般冷厲的目光,緊盯着歐陽雁道:“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歐陽雁毫無懼色,直視着他道:“如果表哥一定要燃起烽火,將兩國百姓置於水深火熱之中。小弟絕不苟同,更不會幫助你!我師父宅心仁厚,以天下爲己任,他對榮華富貴不感興趣。表哥,你不要再打這個主意了。”
烏泰氣得臉上陣青陣白,怒道:“你若不幫我,便是我的敵人。到時候別怪我無情!”
歐陽雁呆住,意外地找到一位親人,他原本欣喜若狂。現在烏泰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一下子將他燃起的喜悅澆滅了。怔怔地看着烏泰,心裡難過,說不出話來。
烏泰似有不忍,臉色緩和下來,道:“你是姑母唯一的兒子,我這個當哥哥的本該照顧你,但如果你一直違逆我……”
“順你者昌,逆你者亡,是不是?”
烏泰默然,面容冷峻如山嶽。
歐陽雁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驚鴻劍。
清修大師平靜地看着眼前這個一身黑袍、目光深邃、霸氣縱橫的人,看着他眼裡那種熾熱的光芒,等待他說出他的真實來意。
“大師,你來烏薩幾天了,對我們國家有何看法?”
“大王雄才偉略,將烏薩治理得兵強馬壯、國泰民安,可喜可賀。”
烏泰笑道:“大師果然目光如炬。看到了烏薩現在的強壯。你看這遼闊的草原、無垠的沙漠、峰巒起伏的山脈,還有我們數不清的英雄健兒,這些都是我們烏薩的。可是這些還不夠!我要擁有中原的富饒、江南的繁華,我要讓三秋桂子爲我飄香、十里荷花爲我吐豔,我要讓烏薩與康朝合二爲一。我要讓四海歸心,版圖不斷擴大!”
清修微笑道:“貧僧原以爲大王英明神武,沒想到大王還是一位詩人。”
感覺到這話中有淡淡的諷刺意味,烏泰停下來,眼睛微微眯起,有針尖般的光芒閃過。
“康朝現在國富民強,朝廷足有雄師百萬,大王自問可以與之匹敵麼?”
烏泰哈哈大笑,道:“康朝那些兵將早就安享太平多年了,他們的手還能拿得動槍嗎?而我們的操練卻從未有一天懈怠過。這兩年內我們收服了周圍五個部落,不僅擴大了勢力範圍,而且增加了許多軍資、兵士。我自問我們的人可以以一當百,對付康朝那些邊疆的軍士綽綽有餘了。”
清修心頭微凜,烏泰說的話不無道理。可是他臉上紋絲未露,只是淺淺地笑着,那笑容分明是在暗示這個人的狂妄。
烏泰的臉色有些陰沉,但仍然忍着,道:“我知道令尊是當年的鯤鵬王爺,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不幸遭到景鈺的*,還連累到你與令郎。你們祖孫三代受盡朝廷的摧殘、吃盡朝廷的苦,難道還甘心爲景剴效命?令郎驚才豔豔,若遇明君,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大師難道不希望他苦盡甘來,一展抱負嗎?”
清修擡頭看着他,目光平靜,波瀾不興:“貧僧已與如玉十七年未見了,他的狀況我半點不知,更不能左右他的思想。大王將我們留在此地一點用處也沒有,貧僧已是出家之人,不問俗事,更不會參與到你們的政治中來。請大王放我們離去。”
烏泰臉上露出怒容,沉聲道:“我沒想到大師是如此執迷不悟之人。你難道指望景剴回心轉意,重新對你們好嗎?”
清修微微擡頭,道:“我們沒有指望什麼。我們只做平平淡淡的人,與世無爭。”
“平平淡淡,與世無爭?”烏泰冷笑,“只怕當我揮師南下,你們便玉石俱焚了。”
“即使這樣,能死在故土上,也是一種幸事。”
烏泰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眼裡利茫暴漲。盯了清修片刻,道:“大師既然如此糊塗,我與你多說無益。告辭!”
轉身拂袖而去。
清修看着他的背影,輕輕嘆息了一聲。
“師公。”
“大師。”
歐陽雁與江天雷走進來。
“師公,我怕我表哥對我們不利,我們還是趁早離開這個地方吧。”歐陽雁擔心地道。
江天雷也道:“此人野心勃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怕他採取什麼卑鄙手段。今晚我們還是悄悄逃離此地,免得連累公子。”
清修神情凝重,微微點點頭。
夜色降臨,一輪明月懸在夜空,在空曠的草原上看起來顯得特別高遠。
歐陽雁悄悄向帳外查看。
忽然一條人影鑽進帳篷,緊張地道:“雁哥哥,你們快走。”
歐陽雁一看,竟是託月兒。
“月兒,你怎麼來了?這麼晚…..”歐陽雁困惑地道。
託月兒一臉惶急,道:“我今天聽見爹爹給烏雲鐵騎下命令,叫他們晚上過來抓你們。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跑出來報信,你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