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劍眉深蹙,雙眸黑得深不見底,飛身下馬,將雪雲駒丟給小冬子,人已直衝進睿王殿。那樣沉着冷靜的人,此刻胸中象燃燒着一團火,手足都忍不住微微*起來。
“小冬子,麻煩你打一桶熱水過來。”開口時聲音低沉得可怕,整個大殿中一片死寂。
“大哥……我沒事。”蒼夜被溫如玉抱在懷裡,分明聽到他的心在劇烈地跳動,呼吸侷促,幾近窒息。擡起頭,見溫如玉一頭冷汗,臉色蒼白,襯得眉心那點蓮紅更深。平素亮若星辰的眼睛,此刻灼燒着痛苦。
他知道溫如玉在爲他擔心,連忙用破碎的脣角牽出一個笑容,好證明自己沒事。
溫如玉垂下眼簾,呆呆地看着蒼夜慘白浮腫的臉,以及額頭那個觸目驚心的烙印。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子墨出去,即使出去也應該帶上你。我說過我們要在紫熵寸步不離的,可我沒做到,是我害了你……”他悔恨之極,在心中將自己罵了一千遍、一萬遍。
“大哥!”蒼夜痛呼,受盡酷刑都沒有發出一句申吟的他,此刻止不住流下淚來,“不要怪自己,這跟你無關。”
“爲什麼不反抗?爲什麼不逃?你可以的,以你現在的功力……”
蒼夜搖搖頭,示意他說話小心:“不過是受點皮肉之苦,我以前在修羅場接受影衛訓練時,不知道受過多少刑,對痛苦的感覺早就麻木了……”
“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去得及時,你此刻已受盡那些侍衛的侮辱了。你會重新墜入那個噩夢中的……”溫如玉低吼。
“不會的,大哥,放心吧。你已經幫我解脫了,我再也不會沉淪於那個心魔的。”蒼夜看着他微笑,有些許調皮,“縱然他們將我撕裂,我也只當作被惡狗咬了一口。”
一句話將溫如玉的眼淚勾了出來。
“王爺,水來了。”小冬子瞧着溫如玉淚流滿面的樣子,感動地幾乎要哭出來。喃喃自語道:“從來沒有見過你們這樣多情的人。一個纔剛走,另一個就開始想念;現在一個受了傷,另一個便心痛成這樣……”
溫如玉哭笑不得,瞪他一眼,低聲斥道:“別胡說,我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將蒼夜抱進內室,小心翼翼地放到浴桶裡,小心翼翼地擦洗傷口,再小心翼翼地抱出來,裹上一層柔軟的毯子,最後小心翼翼地放到*。
一件紅衣脫下來已經破爛不堪,鞭傷深處幾見白骨,儘管溫如玉努力剋制自己,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心痛如絞。
自己的身體本來就接近崩潰的邊緣,再加上情緒激動,溫如玉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翻涌,做完這一系列的事後,他便跌坐在椅子上,喉嚨口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來,他拼命將它嚥了下去。
正在這時,御醫奉命過來給蒼夜療傷。
接着子墨也趕了過來。
“如玉。”子墨再次叫出這個稱呼,自然到極點,“你臉色很差,估計蓮心丹的毒性就要發作了,來,先吃解藥吧。”一粒藥丸送到溫如玉面前,溫如玉擡頭:“多謝。”脣邊露出一縷笑容,原本蒼白憔悴的臉頓時燦爛起來。
“莫太醫,夜傷得如何?”
“下手真毒……若換作旁人,恐怕當場就被打死了。還好夜以前當影衛時受過極嚴格的訓練,身體條件非常好,王不必擔心,臣給他配點傷藥再用補藥調理一下便可……只是費些時日罷了……不過……”
“不過什麼?”
莫太醫看着蒼夜的臉,微微嘆息:“額頭這個烙印是去不掉了,這麼好的一張臉……實在是可惜。”
蒼夜揚眉,輕輕笑道:“謝謝大王關心。夜這張臉……本來就被認爲是禍害,如今毀了容,倒是令我解脫了。我還得感謝安王爺呢。”
子墨聽到“安王爺”三個字,臉色一沉,怒容頓時涌上眉梢:“這畜牲越來越不象話,整天爲非作歹、無法無天。孤這次決饒不了他!”
蒼夜又是淡淡一笑:“王是夜的恩人,又是夜的主人,王爺是王唯一的兄弟,縱然他要了夜的命,夜也不敢埋怨什麼。請王莫要計較他了。”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孤絕不姑息!”子墨沉聲,一股寒意自幽深的眼底瀰漫開來,脣角勾起的冷笑中盡顯帝王的霸氣。
溫如玉默然無語,星眸中波光粼粼,點滴都是無人看懂的深意。
子墨忽然擡手擊了三下掌。
五條蒙面的黑影從天而降,跪倒在子墨面前:“屬下拜見大王!”
子墨揮袖,電光石火間,只聽連續的“啪啪”聲響過,五名影衛每人捱了子墨一記重重的耳光,被打得跌倒在地,卻又馬上翻身跪好,低下頭,一言不發。
“孤命你們保護王爺,你們竟然任由安王將夜公子抓走?!”子墨盯着他們,瞳孔慢慢收縮。
“王爺說……大王命屬下保護的是王爺,而夜只不過是王爺的一名男寵……”爲首之人忍不住爲自己辯解。
一句話更加激起了子墨的怒火,他再次揮袖,這一次竟將爲首的影衛打得飛出去丈許,跌到地上時噴出一口血來。卻馬上掙扎着爬起來,回到原地跪下:“屬下該死,請大王降罪!”
“還需要孤降罪麼?”冰冷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影衛刷地拔出劍來,齊齊向自己的頸部割下去!
“住手!”溫如玉的聲音及時制止了這些影衛的自裁行爲。
子墨回頭:“如玉!”聲音中分明有質疑與不滿。
溫如玉走過來,走到爲首的影衛面前,俯身扶起他。這名影衛胸前的黑衣已被割破,一道血痕清清楚楚地橫在胸前,剛剛被子墨打得跌在地上,碰到傷口,血又流了下來。
“這是被安王傷的麼?”溫如玉看着他,聲音很溫和,雙眸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同情之意。
影衛被他看得一呆,默默垂下頭去,恭敬地道:“是的,王爺。”
溫如玉回眸看子墨:“大王,他們盡力了。若是大王爲我和夜要追究他們的責任,請大王饒過他們。”
子墨餘怒未消,但看到溫如玉一臉懇求的樣子,不好再說什麼,揮揮手道:“既然王爺爲你們求情,孤饒你們不死。每人到刑堂領二十杖刑!退下吧!
影衛磕頭謝過子墨與溫如玉,轉眼消失不見。
“多謝大王。”溫如玉抱拳謝過子墨,子墨卻輕輕嘆了口氣:“天下人都誇王爺宅心仁厚,是位真正的君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眼光中看到子襄錦袍玉冠,由五名侍衛簇擁着,出現在睿王殿外,一臉悻悻之色,咬牙切齒地跪了下去,向身旁的侍衛一使眼色。
那名侍衛奔進大殿,走到溫如玉面前跪倒行禮:“啓稟睿王爺,我家王爺現在殿外長跪,請求王爺原諒他今日冒犯夜公子之罪。”
溫如玉一呆,心中暗道:必定是子墨讓他這樣乾的。一方面施恩於我,另一方面又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個子墨……真是厲害。
微微一笑道:“不必如此,請他進來吧。”
侍衛剛想轉身,子墨擺手制止他,回頭對溫如玉道:“這孩子越來越囂張跋扈,讓他受點懲罰纔好。先別讓他起來,讓他跪到明日早晨再起。”
“這……”溫如玉微微皺眉,“九個時辰,怕安王受不了。”
子墨冷笑道:“別說九個時辰,便是九十個時辰也是應該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