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徐文嘉發愣的這會兒功夫,季寒煙又道,“臣女想起今日還有沒有做完的事情,所以還請夫人寬恕臣女先行告退了……”隨後又行了個禮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文嘉站在原地,塗抹着鮮紅蔻丹的指甲慢慢的陷進了手掌的肉裡,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樣她臉上才越發的沒有血色。
“季寒煙,還沒入府呢你就敢這麼囂張,若是真讓你得了侯爺的寵愛你還不翻上天去。”徐文嘉慢慢的眯起眼睛,腦子裡已冒出了一條條治人的方法。
“小姐,這個徐文嘉也太蠻橫了吧,您還沒嫁過來呢她就給您甩臉子。”走出老遠之後,雲容爲季寒煙忿忿不平道。
季寒煙聽了雲容的話,想起了剛剛徐文嘉那張精緻美麗的臉上那抹奪人的傲氣,冷哼了一聲,“人家是正夫人,自然有囂張的本錢。”話裡充滿着譏諷。
她平生,最恨自恃清高之人,更厭惡別人在自己面前陰陽怪氣拿腔拿調。所以此時季寒煙已經將這個所謂的正夫人劃出了可社交範圍的圈子之外。
同時,若是這個正夫人不夠識趣將來耍什麼手段的話,季寒煙是肯定不會忍氣吞聲的。
純善包含,寬和近人並不是季寒煙所受的教育,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纔是她的風格。
腦子裡兀自響起從前某些人對她說過的話語,還有那些曾經反反覆覆出現在她夢裡的折磨得她幾近神經衰弱的場景,她不由得攥緊了手掌。
一定,不能縱容。
十一月初五,諸事皆宜的一天,永樂侯迎娶護國大將軍家次女爲側室,婚宴陣仗龐大,歡慶鋪天蓋地。
季寒煙梳着十字髻,穿着大紅的喜服,蓮步輕邁便晃動額前長長的金玉流蘇,那雙本就極亮的美目在陽光下神采奕奕,顧盼神飛。
她被喜娘攙扶着步入喜堂,一路上看見周圍盡是錦衣華服氣質不俗的賓客,料想應當都是朝中重臣。於是心裡五味雜陳起來。
如夫人,雖比侍妾高一些,但說到底只是側室。若是正位懸空,舉辦親宴還倒說得過去,但若是正夫人在前,那麼親宴要麼不辦要麼就該低調。
季寒煙是被皇上欽點過來的,可以說是御命,陣仗大些說得過去,可當衣飾拿到府上時,卻讓季寒煙感覺十分震驚以及莫名其妙
。
正宮紅色,乃是正室可用之色。金鳳流蘇冠,更是尋常人不可戴。裴離將這些東西給她,僅僅是看重她嗎?
可是,爲什麼她覺得這種寵愛不僅不能讓人高興,反而覺得不安呢,是不是表面功夫太甚了。
但那時終歸她只是想想,最終還是聽話的穿戴好,如常的進行親事。
裴離站在喜堂裡,紅色襯得他整張臉都十分柔和。再加上他此時眉目含笑,看起來當真是一副欣喜異常的樣子。尤其是看着她一點點走近,那眼中的寵溺更是愈加深刻。
季寒煙和裴離牽着同一條紅綾,拜祭天地。卻突然聽見外面尖利的一聲通報,“皇上駕到。”
於是,所有賓客的視線轉移,紛紛看向門口。季寒煙和裴離也各自停下動作,轉向門口。
只見舒玄一身白色繡龍紋綢袍,頭髮由玉冠束起,儀容端正。他的長相應當與裴離不相上下,卻比裴離線條柔和些,明朗些,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時常流露的,既不是季寒煙的柔和淡漠,也不是裴離的清淺笑意,而是毫不遮掩的冰冷,威儀。
季寒煙眼見着舒玄的目光自進門就在自己身上游離,卻只是默默地低下頭。
舒玄雖然只比裴離小上幾歲,但說到底,還是太年輕比不上裴離城府深沉。他根本不懂得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更不會像裴離那樣深不可測。所以他註定只能被裴離壓制,操控。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衆大臣立刻跪在地上請安道,而裴離卻一臉笑意盈盈的原地不動,只一擡手說道,“皇上,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暫且就先不行大禮了吧!……”
舒玄冰冷的目光從裴離的身上掃過,隨即一擡手讓衆臣起來,說道,“既是大喜,便也不用跪了……”
季寒煙旁觀着,無端的想起了那日徐文嘉說的話,“所以我知道妹妹肯定是真的得侯爺一見鍾情,而絕非爲了同皇上賭氣的是不是?”
季寒煙早知舒玄和裴離勢力不和,卻不知道他們倆竟連表面功夫也不做。裴離儼然一副不把舒玄放在眼裡的樣子。
而且裴離還在說話間,看似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的手環在了季寒煙的腰上。季寒煙非常清楚的看到,舒玄皺了一下眉頭,隨即視線移開。
之後婚禮照常進行
,季寒煙拜完堂就被喜娘摻入了房間,而裴離還要留下來應酬。
季寒煙不在場,所以她並不知道,裴離和舒玄會那樣的針鋒相對。
“裴離,朕知道你根本不是喜歡寒煙,你只是習慣性的想搶走朕身邊的東西,就像小時候那樣,是不是?”舒玄湊近裴離耳邊,語調冰冷道。
裴離的語氣卻十分和善,“皇上,你覺得寒煙是能被人搶來搶去的東西嗎?”眉頭挑高,眼底的笑容漸濃,“而且,你又焉知我不會像你一樣,一見傾心呢。畢竟,她那麼與衆不同。”
舒玄聞言,冷哼了一聲道,“裴離,你早晚會有報應的!……”話音落地,舒玄頭也不回的擡步離開,沒有再看裴離。
而裴離,則只是將手中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神色如常的與其他大臣寒暄。
他們之間的戰爭,雖不見硝煙,但各自心知肚明。
翌日,季寒煙依禮在正堂給徐文嘉奉茶。只見徐文嘉一身豔麗百花穿蝶抹胸裙,頭上白玉鋪翠流蘇壓鬢簪,容色綺麗。
相比之下,季寒煙到底素淨許多,只一件白底鵝黃邊繡寒梅曲裾,頭上紫玉簪,神色冷淡。
“哎呦,瞧瞧這美人兒,怪不得這麼招王爺疼愛呢!”
“就是啊,可不是咱們這種人比得上的!……”
正堂兩側坐着的裴離的兩個侍妾你一言我一語的唱着雙簧,徐文嘉卻穩穩地坐在上頭,聞言只是冷冷的笑着。
季寒煙手裡捧着熱茶,慢慢的走到徐文嘉面前剛下跪下奉茶,卻忽覺背後一陣拉扯力,似乎被人踩住了裙角,季寒煙踉蹌了一下,倒下之際瞥見徐文嘉得意的模樣,於是脣畔也攀上一抹冰冷,隨即原本已經垂地的杯盞卻被她直接擡起來,狠狠地澆在了徐文嘉身上。
“啊……”徐文嘉被滾燙的茶水一激,立時叫出聲來,同時從椅子上站起來,狠狠地瞪了季寒煙身後一個侍女一眼,似乎在埋怨她的“辦事不利”,隨即又惡狠狠地盯着季寒煙。
季寒煙坐在地上,眼底有着絲毫不掩飾的陰謀得逞後的笑容,她的右手背一片紅腫,淋下來的熱水也燙到了她,且威力比隔着衣服的徐文嘉更甚。
但是即使這樣,她依然能不動聲色的看着徐文嘉,既不見疼痛,也不見狼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