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之毅將一切來龍去脈說與鳳九歌聽後,她有的不只是震動,更是深深地震撼。
龍之毅如此嚴肅的神情,不像是隨口的兒戲,他如此謹慎地道出,那必定是真的,是真是發生過的事情,是那一段被掩埋進黃沙裡,被風吹散了的真是歷史。
如今,所有被忘卻的,都將要被重新提起,那歷史的軌跡將要回歸它的正途?
一千年的時光,一千年前的宿怨,糾纏至今,終於又要回到了那最初的起點了嗎?
龍應天,那個游龍國開國的帝王,青麟的一位主人,那樣一個驚才絕豔的人兒,原本是鳳天皇朝護國巫師龍家一個本來不應該出生的生命,但是,他卻活了下來,顛覆了他的宿命,創造出了另外一個國家,就這樣繁衍生息,歷經了千載的時光。
龍之毅,竟然是繼龍應天之後,唯一一個繼承了巫師血脈的人,他的使命便是守護鳳天女帝,守護……她?
可是,她要繼承鳳天的帝位,那麼,她的皇姐呢?
鳳九天呢?
是不是她的命運早已經註定了?
鳳九歌從來沒有想過要坐上那個位子,但如今的情況,風九天已得不治之症,鳳九霖也早已消散在這片土地上,放眼鳳天皇室上下,除了她,確實再沒有人來繼承這個位置了。
可是,這從來不是她所願。
意外墜入這個時空,她本想安安份份地過一生,當上這個王爺,那是機緣巧合,如今再要坐上那帝位,這麼大的擔子,讓她怎麼扛?
“之毅,這真的是命中註定嗎?”
鳳九歌輕嘆一聲,所有的一切如果真是命中註定,那麼,她來到這裡,或許也不再是偶然,是冥冥中的定數?
有時候,鳳九歌都會疑惑,到底這鳳天皇朝的一切是一場夢,還是她原本所呆的異世纔是一場夢,她都要分不清了。
但是,即使異世的一切都是真的,要她離開這裡,她也是割捨不下的,她在這裡有了自己的家人,朋友,還有與她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的男人們,這一切都是她心之所繫,是她放不下的情與愛。
龍之毅點了點頭,目光炯炯地注視着鳳九歌,將她的一切表情都收入眼底,她震驚,但卻不慌亂,她詫異,卻也不見擔憂。
想必一切在鳳九歌心中,早已消化衡量了一番。
“那游龍國必然歸附鳳天?”
這樣說來,這片大陸上的國家竟然就這樣奇蹟般地統一了起來,普天之下,便全是鳳天的子民。
“當然,先祖遺訓,必當遵循。”
在鳳九歌的示意下,龍之毅此時早已起了身,在鳳九歌細細冥想之時,立於一旁。
而今,他已經向鳳九歌表明了一切,就身份而言,在她面前,他不再是帝王,他只是護國巫師,她是君,而他是臣。
鳳九歌心神略有些恍惚,她想到了以後的日子,她要治理偌大一個國家,她有這個能力嗎?她可以管好一個國家嗎?
爲她的人民謀求福祉,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都過上富足的生活,不再有貧寒,不再有困苦,如果她是抱着這種心思,那麼,坐在什麼位置上,她倒也不在意了。
只要她的心是正的,只要她的想法是好的,那麼,擁有至高的權勢,更是讓她的想法能夠更快地付諸於現實。
她來到了這片土地,她進入了這個時空,是不是,本就是來履行她的職責,爲了這片土地上的人民,運用她那麼一點微薄的智慧,造福這裡的人民,這樣,她纔不枉白走了這一遭。
但是,她的心卻略微有些顫抖,眼睛緊閉着,睫毛也控制不住地抖動,手更是握緊成了拳頭。
她不是害怕,她不是擔心,只是對那未知的路有些迷茫和不確定。
突然,手上一陣溫熱,鳳九歌睜開了眼,看向那覆在自己手上的溫熱,那是龍之毅的手,不是粗獷的大手,甚至還帶着幾分細緻,他的手很白淨,卻也生得極好看,就那麼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她的心忽地鎮定下來。
“陛下,之毅逾越了。”
見鳳九歌恢復過來,龍之毅便想收回自己的手。
他知道他所說的事情太過震驚,當時他與上官夜聽後,也是驚訝了好久,但他們畢竟不是這個事件最主要的核心人物,如今將這件事情說於鳳九歌聽,得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着她在轉動,而所有的責任都需要她來揹負,這個擔子是不是太重?
鳳九歌一時接受不了,感到迷茫也是正常的,而他能做的便是呆在她的身邊,給她力量與信心。
聽到龍之毅的話,鳳九歌回神過來,微微皺起了眉頭,她不太喜歡他這樣稱呼她,感覺很見外,感覺倆人的關係一下就被拉得好開,生分了。
而見到龍之毅急欲收回的手,鳳九歌張開手掌,一個翻轉,便握住了龍之毅的手,低聲道:“之毅,一切都還未坐實,我還不是什麼女帝,不要這樣叫我,現在的我,只是你的朋友。”
手被鳳九歌握住,龍之毅有片刻失神,只是愣愣地盯住那握住他的柔嫩的手,那樣的觸感,那樣的溫度,是在他記憶裡深藏的溫暖啊,他捨不得放開,捨不得啊。
“之毅,論治國之道,我是怎麼樣也及不上你的,以後的路,你都會陪伴在我的身邊,幫助我嗎?”
鳳九歌執起龍之毅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眼光是那麼地誠摯,那麼地溫和。
龍之毅生在帝王之家,從小就受教,他未來的人生,他以後的路,就是按照帝王的模式來進行教育的,他文韜武略,知識廣博,這樣的一個他,會不會不甘心只做一個護國的巫師呢?
龍之毅,他的才學,他的能力,絕對是一國帝王的不二人選,如今,卻要成爲她的護國巫師,成爲她的臣下,他心裡難道不會有怨嗎?
對上鳳九歌的眼,從她的眼神裡看到了對他的遺憾,以及不解,更多的卻是惋惜,龍之毅便明瞭於心。
“九歌,在這個時候,我還能這樣叫你,真好。”龍之毅笑着說道:“我的一生志向本不在帝王,就想做個閒人,能夠踏遍青山,遊歷風光無限,所以,帝王之位於我,真的不重要。”
做爲帝王,連自己的婚姻,連自己所愛的人都不能自由地選擇,做這個帝王何用?捨棄了帝王的身份,卻能夠呆在鳳九歌的身邊,哪怕只是一個護國巫師,只是一個臣子,他也甘願。
“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爲你肅清朝堂,爲你劈荊斬棘,爲你的萬世江山開拓一條光明之路。”
爲了鳳九歌,龍之毅願意停下他的腳步,幫助她,直到她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
“之毅……”鳳九歌略有些哽咽地說道:“謝謝你,謝謝你這樣爲我……”
要說沒有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她鳳九歌何德何能,能夠讓龍之毅這樣爲她,這樣助她,她的心除了感激,卻是滿滿的憐惜。
龍之毅的心,她能夠感知,可是,要怎麼樣做呢?
留住他,作爲她的臣子,還是留下他,讓他成爲她的家人?
可好似,他會願意嗎?會嗎?
“爲你,做一切,我都無怨無悔。”
龍之毅再一次地表明瞭決心,這份決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在賞花節時初見鳳九歌時的驚豔?
還是在她面對龍子御時的冷靜與從容?
或是在與她朝夕相處一月的默默溫情?
是在她勇敢直面神獸時的英勇無畏?
還是在她智擒龍子御時的睿智無雙?
這份感動,這份決心,已經伴隨了他多久了?他也記不清了,從初時的喜歡,到欽佩,再到最後那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對她的信仰,她的一切,在他的眼裡,都是閃亮的,都是光華奪目的。
如果,有一天, 這份光華不再是他所能仰望的,不再是他所能靠近的,他不知道,他不會不心碎而死?
而今,還能和鳳九歌保持着這樣的距離,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欣慰和滿足了吧?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火光在眸子裡閃動着,流光溢彩,同樣芳華無限的倆人,此時,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之毅,我能抱抱你嗎?”
鳳九歌在心中輕輕一嘆,龍之毅是多麼美好的一個人啊,生在帝王之家,難得他有這份胸襟與氣度,難得他不爭,不求,這在帝王之家,是多麼可貴的一種美德。
在龍之毅略顯驚異的神色中,鳳九歌已經傾身向前,投入了龍之毅的懷抱,龍之毅比她高出了一個頭,她埋首在他的心窩,嗅着他身上沐浴後的清香,感受着他那不規則的心跳,那是在爲她而激動,而緊張嗎?
龍之毅的手起初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鳳九歌已不是當時的鳳九歌,她是他們的帝王,她是神聖的象徵,是他們追隨的信仰,被她這樣摟抱着,他的心卻在止不住地狂跳,他也可以抱抱她嗎?
猶豫的大手終於還是抵不過心中的渴望,緩緩地落了下來,將鳳九歌圈在了他的一方天地裡。
這一刻,他們不是帝王與臣子;這一刻,他們只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想到在以後的日子裡,龍之毅要將自己的心意掩埋,看着她與她的夫郎們歡笑,看着她與他們幸福的生活,而他只能孤獨地立在一個角落裡,獨自舔舐着自己的心傷,鳳九歌就沒來由地心酸。
龍之毅對她的心意,她明瞭,現在抱着他的身子,感覺到他的顫抖和激動,更能說明他對她的情,對她的愛,早已經超越了一切,只是,他在默默地忍着,默默地站在線的另一端,告誡着自己不能踏過去。
因爲,他的心中有着他務必要完成的使命,因爲,他的心中,早已將君臣的觀念擺在了那裡,要讓他自己破戒,很難。
鳳九歌心中一動,龍之毅不能走出這一步,她卻能,她不在乎什麼君臣的關係,人生本來就苦短,如若在這短短几十年裡,都沒有擁有過快樂,那人生的意義又在哪裡,生活的目的又是什麼?
難道,僅僅是爲了那可笑的信仰,僅僅是爲了別人?
不,她絕不會看着龍之毅那麼孤單地生活下去。
而他的幸福,就讓她來建築。
“之毅,今晚陪我好嗎?”
鳳九歌的話便是一錘定音,既然龍之毅跨不出來,她就幫他走出這一步,先引他上套,讓他不得不從了她。
貌似對龍之毅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但是這種建立在兩相有情,就差一個導火線的小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至少她是這樣認爲。
龍之毅的身子猛然一顫,鳳九歌的話是什麼意思?讓他陪她一晚,是要爲他留下一個永遠的回憶嗎?
也許,過了今日,他們便再也不能這樣暢談,再也不能這樣無所顧忌的擁抱在一起了。
所以,今夜,他們可以暫時放開一切,將帝王,將國家,將君臣之間的鴻溝扔在一邊,心無旁騖地只沉浸在此刻的溫柔裡?
這一生,如果說他過得幸福,那便是在此刻了,他尋尋覓覓,原來等的不過只是這一刻的溫柔,龍之毅終於明瞭,只有鳳九歌纔是他幸福的歸屬。
他的感情從來就壓在理智之後,才讓他沒有像上官夜這樣直面地表達出來,這樣無所顧忌地追求他的愛情。
如果,只有這一晚,那麼,就讓他自私一次,讓他盡情放縱吧。
“九歌,你不會後悔嗎?”龍之毅顫聲問道,手臂也緊了一緊,將懷中的人兒更深地貼入他的胸膛。
“我不會後悔,希望你也不會,之毅,吻我!”
鳳九歌搖了搖頭,可憐的龍之毅,可愛的龍之毅,面對自己渴求的感情時,竟然還能顧忌那麼多,他的理智始終是凌駕於感情之上,真不知應該說他什麼。
面對鳳九歌主動獻上的紅脣,龍之毅終於掙脫了一切的束縛,在這一刻,跟隨着心的悸動,將自己的脣印了上去。
帳外,燭光搖曳着,剝落的衣衫凌亂地糾結着……
窗外,卻是一輪清朗明月,月光如水如霧,傾瀉而下,將帳內糾纏的影子照成了纏綿……
四卷 誰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