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說道:“我不會管錢,不會當家,所有女人應該會的我都不會,我時常問他,你看上我哪兒了,他說就看上了我傻,不識數。 ”她從他懷裡做起來,仰頭看着他說:“你知道嗎,我真的不識數,對數字反應遲鈍,凡是和計算有關的事我就發懵。”
“哈哈,傻瓜。”他笑着低頭,嘴脣啄了一下她的,說:“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讓關某愛上你,爲你發瘋……”說完,又吻上她的脣。
其實,不用她說,通過觀察,關昊也知道她是一個不世故、不瑣碎、不功利的人,這一點從她舉手投足中就能觀察得出來,儘管結婚兩年多,在她身上找不出已婚女人的跡象,倒是有更多少女的本真和單純,所以,在她背後肯定有一個精明能幹的丈夫,能夠包容她的丈夫,能夠放任她做夢的丈夫。
從她的敘述中,他感到她背後的那個人,的確不錯。
她不是一無是處,她有着男人心目中理想愛人的一切優點,婉約、美麗、溫柔、安靜、脫俗、浪漫,且情趣橫生,試想,誰守着這樣一個女人會放手呢?不抓緊纔怪呢?“爲什麼要問這些呢?”見他不說話,她小聲地問道。
他激動地說:“我嫉妒,嫉妒那個人,不怕你笑話,我沒有想象的那麼好,我就是一個凡夫俗子,有着一切凡夫俗子的自私心理,時常都在考慮一個庸俗又庸俗的問題,就是怎樣把你奪過來……”
她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眼裡,閃爍着淚光:“不,別這樣想,求求你。”
他拿下她的手,緊緊攥在自己手裡,低沉着嗓音說:“我經常這樣想,如果我是個普通身份的人,也許早就這樣做了,可是,你知道嗎,我孤獨的時候是多麼多麼的想你在身邊啊。”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了,散發着酒的氣息。
淚水,迅速從眼眶中流出,她哽咽着說:“我開始就意識到會有這樣的情景,我們會很苦,你不聽的。”她委屈的將頭癱在他的懷中。
他俯下頭,尋到她的脣,輕輕地啄了一下,說:“我沒想到會這麼投入,陷得這樣深,我高估了自己。”說完,他猛地將她抱住。
她分明感到了他內心強烈的思想鬥爭,感到了他的心跳,她的心突然就疼了一下。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他出氣特別的粗,痛苦地說:“萏萏,願意跟我在一起嗎?要說實話。”
她的心再次痠痛,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低泣着說:“你、喝多了。”
“是的,我是喝多了,但我神智清醒。”黑暗中,他盯着她,堅定地說道。
“我們、不可能的,你不屬於督城,更不屬於我。”天啊,這是多麼易感的話題,說這話時,她自己都受傷了。是啊,多少個不眠之夜,她都是用這個事實來刺激自己,刺激隨時都有可能溜號的大腦,防止自己因頭腦發熱而迷失方向。但是,一旦這個事實變成語言並且面對面的說出來,她的心還是被刺痛了。
“我現在是自由之身。”他盯着她的眼睛,頑固地說道。
“可是我……”她不忍說出另一個事實,也盼望他能有自己剛纔的感受,正視他們目前的感情處境,儘管殘忍,但卻是事實,是誰也無法迴避的事實,是她早就想對他說的事實。
儘管她知道他對自己上了心,儘管她知道自己愛上他也是沒有任何功利目的,儘管她推崇真愛,崇拜真愛,知道真愛本是無辜的,可這種愛如果要承受道德的譴責,就是再真摯的愛,也經受不住拷問的,甚至有時都無法過了自己這一關。
一個人如果一旦背上感情的債務,就如同心靈壓上一座沉重的大山,即便他們敢於捨棄一切走到一起,如果一方過的沉重,這沉重勢必會影響到另一方,最後誰都不輕鬆。何況,眼前這個人,有着無法預料的前程,她不允許因爲自己的原因而加重他前行的負擔,她更不容許因爲自己的原因而讓另一個人蒙羞。
果然,聽了她的話,他緊繃着的身體逐漸鬆弛下來,半晌才說:“我只能說對、不、起,我能管住自己的身體,可管不住自己的思想,尤其是孤獨的時候。”
“可是……”她帶着顫音說道:“你是市委書記呀,你能管住的,你必須要管住。”
聽了她這話,他痛苦的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定定地看着她說:“你這話沒錯,你這話甚至讓我無地自容,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市委書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可能比別人更加懂得和珍惜感情。”
是啊,他說的沒錯,正因爲他是市委書記,可能就比普通人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內心世界更豐富。普通人都有豐富的感情故事,何況一個年輕英俊的官員。
他拉過她的手,把臉貼在她小小的手心裡,摩挲着。夏霽菡感到他的眼角溼了。手心裡全是他的淚水。是啊,官場上的男人最孤獨,他們必須收斂自己的一切渴望,麻木自己的一切喜怒哀樂,把真實的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以抵禦來自各方面的明槍暗箭。但是,他們也有軟弱真實的一面,那就是隻有在自己最信任、最心愛的人面前,才能還原他們最本性的一面。
這次考察,電視臺本來沒有安排夏霽菡來,只派了個男記者,是他跟趙剛說再要個文字記者,他當時就想找機會和她說說心裡話,這樣夏霽菡就成了不二的人選。作爲市委書記,在工作中,他可以動用職權,達到他想達到的目的,可是卻不能利用職權換來自己的愛情。
頭走的那天晚上,老首長突然召喚他回京,他只好放棄行程,當天回來後,他本不打算立即飛到海南,當趙剛在電話裡說夏記者在游泳時腳抽筋了,他正在幫助她的話時,他的腦子裡閃現她穿着泳衣的光潔美麗的身材,旁邊是趙剛還有周明那貪婪的目光,就再也不能平靜了,連夜飛到了海南。
按說,關昊不是鼠肚雞腸之輩,來督城快一年了,除去甄元,他沒有動過一個幹部,常遠曾開誠佈公地跟他建議,在合適的時候,要調換一下幹部,這是任何一個地方長官上任後,最起碼的用人規則,誰不想網羅自己的親信,誰不想編織自己的關係網,這樣就不會給政敵以機會。可是他拒絕了常遠的好意,他給常遠講了林肯一個故事。林肯當上總統後,有人問他:你是怎麼消滅政敵的?林肯說:我難道不是在消滅政敵嗎?當我使他們成爲我的朋友時,政敵就不存在了。關昊意味深長地常遠說:幹事的幹部就是好乾部,只要是幹好本職工作、遵紀守法,這樣的幹部不論是誰提拔的,我們都要用。
可就是這麼一個有着大氣、光明磊落的人,卻無法容忍別人對自己女人的關注,哪怕是善意的幫助,都能讓他心生妒意,變得心胸狹窄。
在他內心深處,這個女人早就被他融入到生命中,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儘管他不太願意承認,但卻是事實,尤其是最近,她的音容笑貌會在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突然冒出,在帶給他溫情脈脈的同時,那種無可奈何的失望,又會給他帶來痛楚,這時他就會感到有許多的事,不是權力所能做到的。
他捧着她的臉,兩雙淚眼在黑暗中凝望着,他沙啞着聲音,溫柔地說:“寶貝,我不好,每次都讓你哭。”他說不下去了,用嘴去吮着她的淚水:“但是你應該有心理準備,我們必定要有一個受到傷害,這是必然。”
他黑黑的眸子裡,有無數淚光在閃動。
她的心,有一種揪緊般的疼痛。原先以爲自己只是填補了他那時的感情空虛,從沒奢望他爲自己能做什麼,更沒指望他能愛她長久一些,官員的感情,是隨着風雲而變幻的,有多少女人做了他們大餐後的甜點,有多少女人成爲他們旅途中一閃而過的風景,又有多少女人成爲他們權力下的犧牲品。追逐女人,遠沒有他們追逐權力那樣狂熱和持久。可是今晚,她沒想到的是他真的對自己動了心。這讓她又喜又悲。喜得是他對自己的真心,悲的是如果他陷進感情的漩渦中,他們倆人必有一人受到傷害,而無論他們雙方誰受到傷害,她都會跟着受傷。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結果。想到這,她含着淚,搖搖頭,說:
“不能,我們不能那樣。”
他不解地看着她,說:“你,難道不想和我朝夕相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