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寡月蒼白的臉上是顧九十分陌生的冷凌,即使這個人她前前後後才認識不過一日,她也能知道這種表情鮮少出現在這張臉上。
“你,你怎麼在這?你喝了藥沒?”她略顯慌亂地開口。
陰寡月搖搖頭笑過接下她手中的布袋子。
“你放下,我來。”顧九一時緊張竟然大聲呵斥道。
臉一紅自知自己聲音太大了又道:“呃,那個,我來吧,你快去喝藥。”
顧九提着玉米頭也不回的廚房走去。
待將玉米放好,顧九就去房裡將包袱中的舊衣拿了出來,其實以前的那些衣服也不是很舊,只是多了些補丁罷了,沒想到以前的顧九雖然身在桃閣,也是做着下人的事,難怪生的這麼美還是個處子。
顧九換上舊衣服,打了井水就將寡月買的新衣洗了。一時半會兒也不打算再穿了。
看陰寡月喝了藥,又進房讀書去了,顧九才安心的去做飯。她在廚房裡找了一下實在沒有東西可以做,她想着回來的時候村頭不遠處有一處林子,林子裡不知有沒有什麼活物或者溪流。
顧九在林子裡轉悠了半天沒有瞧見河流也沒有瞧見什麼巨大的活物,天近黑了,一個人逛着難免害怕,卻又不甘心就此離去。
正當顧九灰心的時候,傳來幾聲嚶嚶嚦嚦的鳴叫聲。
顧九聽着有些熟悉,藉着天還有一絲光亮朝着那樹下凌亂的草窩裡盈盈一望。
兩個渾身羽毛如麻雀,個頭與斑鳩相仿,只是尾羽異常短小的物體在那窩中亂動着,顧九不敢打草驚蛇,驚訝的大氣不敢出。她竟然走運遇上了野生的鵪鶉。
這東西平時一點聲音也不發,直到下蛋的時候纔會發出這嚶嚶嚦嚦的叫聲。
野鵪鶉善跳躍卻不善於飛翔,顧九想着想方設法引開那鳥,再去掏那熱乎乎的鵪鶉蛋。
它們很沉得住氣,直至顧九腳步裡那窩更近了,它們才“嗖”的一聲巨響離開那草窩。
顧九唬得不輕,趕緊掏乾淨窩裡的蛋離開了。她承認這樣做殘忍,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不貪心不會大膽的去捉那鵪鶉,只要蛋就足夠了……
回家的時候鍋了玉米和米飯都大熟了,顧九望了眼寡月的房,看到還是黑漆漆的一片,料到他沒有看書想是睡下了。
這一天飢一頓飽一頓的虧他還活到了現在。
這一刻,顧九竟是暗自下決心要將他養得好些。
將淘來的鵪鶉蛋部分和着白菜煮了湯,沒有肉弄不了三鮮湯,最終隨意的灑下一點剛剛不知從哪家籬笆欄下摘來的蔥苗。
又將打進門時就醃了半刻的小半碗鵪鶉蛋裹了些粉,炸成虎皮鵪鶉蛋,這一來,廢了不少油,顧九吐了吐舌頭,要是陰寡月知道了定是要心疼的。
顧九將剩下沒做完的幾粒鵪鶉蛋放回了櫃子裡,便將做好的飯菜裝了盤。
再擡眼時發現房裡的燈是亮的,屋內的少年早已開始攻讀了。
陰寡月從她進門的時候就被菜香打斷了思緒,真的好香啊,還從來沒聞過這麼香的菜。
昨日當晉侯府的人告訴世人他所娶非晉侯嫡女後,他院子裡屬於晉侯府的東西都被人撤走了,那些招待高官們的酒更是一滴不留。陰寡月倒是不在乎,本來就是不屬於他的東西他沒必要在乎,就算他們將他院子裡的東西全部搬走他也不會在乎的。
“陰寡月,吃飯了。”顧九輕聲道,整個人顯的有些疲憊還有狼狽。
寡月藉着油燈的光亮看清顧九的小黑臉,“噗嗤”一聲笑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絹帕替顧九擦拭着臉。
顧九有注意他的絹帕,是一條用了很多年的帕子,上面還繡着幾朵寒梅。
陰寡月給他擦完臉又將帕子收好,望着顧九柔聲道:“難爲娘子了。”
顧九有些不自在,雖然她願意照顧他,但是她還沒有做好當他娘子的準備啊,可是他似乎不是這麼想的,好像認定了她是他的娘子,再也賴不掉了般。
“咳咳咳……”陰寡月又開始咳嗽起來。
顧九望着桌上滿滿的一碗藥凝眉道:“還不吃藥嗎?”
陰寡月又拿出帕子擦了擦脣,虛弱道:“藥要飯後才能吃。”
顧九恍然大悟,一時心疼的緊,伸手就去給他盛飯。
“別說了,快吃飯吧!”她將一小碗飯遞與他,又用碟子給自己盛了一碟,家裡就兩個碗,一個裝了藥,一個給陰寡月盛了飯,她就只能用碟子吃飯了。
陰寡月看着她拿着碟子和勺子吃飯心一緊,當下給她夾了一顆鵪鶉蛋遞到她碟子裡。
“……”顧九望着他弄好的魚微滯了下,又開始默默扒飯。
陰寡月這頓飯吃得很香很滿足,吃完了還喝了一大碗湯。
顧九目光灼灼的望着砂鍋裡的湯,她碟子不好盛,只得眼巴巴的望着。
“就用砂鍋喝吧,我不喝了。”陰寡月笑道。
顧九望了他一眼,端過砂鍋,用勺子喝了起來。
陰寡月側過身從桌子底下地裡的大洞裡拿起一個瓷罐來。
鐵皮盒子裡叮噹作響,陰寡月將瓷罐裡的東西倒在桌子上。
顧九望過去,只見是一些零星的碎子,和許多銅錢和幾粒不知名的珠子。
陰寡月撿起幾粒銀疙瘩遞與顧九,道:“今日早上進城我走的急趕着回來怕你醒了見不到我着急,明日你同林嬸他們去城裡辦置些吃的用的。”
顧九接過他的碎銀,覺得小小的銀子異常的沉重。
顧九望着他的書桌看着他娟秀的字,不禁皺眉,字寫的這麼好……
“你爲什麼不去賣字畫呢?”顧九不禁問道。
陰寡月一怔,苦笑了笑道:“夫子不贊同這些。”
顧九這才明白,他是要考取功名的,自然不能明裡做這些獲取利益的事,這是文人之忌,可是文人都要餓死了爲什麼不能做呢?
顧九嘆了口氣,沒注意到一雙冰冷的手已經握住他的。
“以前我總是背地裡替人寫信或者代寫些牌匾之類,他們來找我,有時候會給我些錢,有時候也會拿了東西就走。”他淺淺道,那口氣雲淡風輕,經不起半點漪瀾。
“明日多給自己買點用的。”他柔聲道,撫了撫顧九的頭髮,“然後記得早些回來。”
顧九望着陰寡月溫柔而灼熱的眸,心下一驚,臉也開始發燙。
她“嗖”的一下起身,“我、我去洗碗,再給你把藥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