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不過是看不慣罷了。”慕華胥笑道。手裡依舊擺弄着手中的茶杯說道,幾朵野菊盪漾在茶杯中。
文卓瞥了一眼慕華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毫不在乎的樣子,竟是笑了出聲。
堂堂華胥樓主,慕舫的舫主竟然要找人對付一個女人,讓他有些哭笑不得。更可笑的是,他文卓竟然乖乖的配合他演了這齣戲,整治了那個女孩。雖說慕華胥說了若那女孩安分老實了些再將她的臉治好也可以,也不知道他還要良心不安多久啊。
“等你三十五歲入了御醫苑,就不能陪爺這麼玩了,如今怎麼不好好玩玩。”慕華胥勾脣再道。
“哈哈。”白衣男子爽朗的笑了幾聲,“你是主大雍商海沉浮的華胥樓主,你想玩弄誰誰還不是任你玩弄,可是文卓不一樣啊,文卓日後入得御醫苑被人蔘這麼一本可就不好了。”
慕華胥敲着扶手上的手停了下,殿前寧靜,他淺聲道:“姚家的沒機會參了。”
文卓愣了片刻,半晌不再接他的話。
“對了,梅花廬那邊要你抓的藥,你可都抓好了,這下個月就……”慕華胥放下茶杯再道。
文卓自是知道下個月就是科舉了,靳南衣每逢夏日心疾便更甚許多,只是去年冬天他僅在去易水前來過一次華胥樓,那個時候他只是遠遠的瞧着靳南衣,發現靳公子的肺疾比原來更嚴重了些,他雖說是生疑卻也沒有上前多問。
“樓主你放心,靳公子的小廝來抓藥,我都是命人第一個給抓的。”文卓說道。
文卓思量了一會兒,又驚奇道:“對了,這幾個月一個梅花廬那頭有一個小公子來我藥閣買藥了,我手下的人還給他簽了約契,那小公子是誰啊?怎麼梅花廬的來了外人了?”
慕華胥一聽,先是怔了片刻,勾起脣角,妖嬈的笑道:“不是外人。”
文卓不解,偏頭望着慕華胥。
慕華胥見他如此,笑道:“你想知道是誰?”
文卓靠近了些,此舉已經很明顯了,臉上寫着他就是想知道才問的啊。
慕華胥勾了勾手指頭再靠近了些兒,文卓很乖的貼了過去。
“回去啃書吧,木頭呆子!”慕七湊着他的耳洞吼了一大聲。
文卓“騰”的一下捂着耳朵從座椅上站起,十分哀怨的望着慕七。
“全城的人都喜歡欺負你小子,還是有些道理的。”慕華胥笑道,目光微低的望向自己紅袍上那隻血紅的狐狸,看到一絲菊花的花瓣躺在狐狸的尾巴上,他眉頭厭惡的皺起,伸出修長的手將那花瓣捻起,隨手一捻成了粉末。
——
楊水心在洛府一住便是三個月,七月裡楊國公的嫡親孫兒來過一趟奉楊國公的命令來接她,被她一口回絕了。
清晨第一縷陽光射過窗櫺楊水心攏了攏衣袍從房裡出來,鶯兒已經去廚房裡端膳食了。
楊水心穿過長廊正巧就碰上從房裡出來的洛浮生。
“洛少將軍。”楊水心率先喚了一聲。
洛浮生也不理她,徑直的朝前走。
楊水心愣了一瞬,眉頭一皺竟是大步向前走去。
“洛浮生!”她擋在他面前,睜大一雙杏眼凝着這個冷凌俊逸的男子。
只是一瞬間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他依舊不理會,身子一側就要越過她。
楊水心依舊不依不饒的去擋他。
“楊姑娘,你究竟想幹什麼?”他步子一停,幽冷的聲音從楊水心頭上傳來。
楊水心突然紅了臉說不出一句話來:“我……”
洛浮生心中浮躁更甚,他勾脣道:“楊小姐,我沒有功夫和你玩,你不想回去或者你想呆在這裡,請便,但是你別煩我好嗎?”
楊水心經他這麼一說,又羞又氣。
“洛浮生,你有本事放了我,我就不煩你。”她厲聲說道。
洛浮生冷笑了一聲,道:“我還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你跟着你弟回去了不就什麼也解決了,你輕鬆我也輕鬆,你現在又說要我放了你?你以爲我想你呆在這裡?”
“請楊小姐認親事實好嗎?現在不是我不放了你,而是你的安危現今歸我洛府負責,你若是出了事,就是我洛府的事!你和楊家鬧彆扭我不管,總之等楊國公親自來接你的時候,你必須是在楊國公府的!”
楊水心望着他冷凌的眉目,忽地越來越氣,不知怎麼她就是見不得他對自己這樣,這兩年雖是一路漂泊也沒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更何況她以前在楊國公府尊爲嫡長孫女的時候?
“洛浮生……”楊水心咬牙道,“我還就住在這裡了!”
“哈哈哈……”這時候二人身後突然爆出一陣大笑了,亟待二人回首就瞧見一聲灰色衣袍的洛戰楓從長廊那頭的臺階上走來。
“楊小姐想到這裡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洛戰楓笑道。
楊水心見是洛家主人忙低身一福。
“楊小姐不必多禮。”洛戰楓笑道,又望向一旁冷着臉的洛浮生,“還不快帶楊小姐去用膳。”
洛浮生一聽心中火意更大了些,扭頭就走。
“混賬,這就是你從小學的禮儀!”洛戰楓厲聲一呵。
楊水心本知曉這洛戰楓收留她圖的不過是楊家的聲勢罷了,他心中所想她也深知,只是此刻她竟不想拒絕,她心生與洛浮生作對之意,不想讓他舒坦。
“洛公子,那就由本小姐陪你用膳吧。”她勾脣柔聲道。
洛浮生怔了片刻,猛地轉頭望向她,本來是想戲弄她的話到了脣邊卻說不出來一句。
見她明眸酷齒,脣邊含笑,帶着一絲絲的得意,又帶着一絲絲胸有成竹,這一瞬他彷彿又從她的身上看到了阿九。
洛戰楓凝着洛浮生失神的模樣,心中微訝卻又滿意的勾起脣角。
“你們快去用膳吧,我有事去軍營一趟。”洛戰楓笑道。
洛浮生覺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纔會和這個女人來用膳的。
楊水心到不是這麼認爲的,她默默的吃着粥,卻不時的朝一旁的男子望去,不可否認他生的美,是那種很張揚的美,墨潑似的眉宇,麥色的肌膚,刀削的下頜,高挺的鼻樑,從各個角度看,都可以看到驚心動魄的美。
她忽地覺得,自己選擇留下的理由,在一日一日的廝磨間變了,變化如此微妙。
近三個月的相處,她會不經意間在早起的時候去關注隔壁的那間房裡的他起牀沒有,當她走至棠花園內又瞧見他晨起操練的身影;又或者在深夜接近就寢的時辰的時候,望一眼長廊就瞧見他回來的身影。他劍眉深凝,心中似有千千結,他雖步履灑脫,卻總有舉棋不定的躊躇時候。
“你到底還吃不吃?不吃我走了!”洛浮生從座椅上站起。
楊水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盯着他看了許久了,她一手捂住發燙的臉頰,一手放下筷子,從座椅上站起。
“我吃飽了。”
她話音剛落,那銀白色的身影就已從房中而出,消失在門前。
“鶯兒。”楊水心喚了一聲。
“小姐,小姐。”鶯兒跑了過來,低下頭,“小姐有何吩咐?”
“你替我跟着洛浮生。”她平淡的吩咐道。
“啊?”鶯兒不解的問道。
楊水心臉本來就燙,經鶯兒這麼一問更燙了些。
“叫你去你就去。”楊水心羞臊道。
“哦。”鶯兒百思不得其解,小姐怎麼會要她去跟着洛少將軍?她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清晨的梅翁廬內。一身素色衣裙的少年拘謹的坐在榻上,少年蹲在她的身側,素手給她褪了羅襪。
雪白的肌膚露出,他提手拖住她的一隻腳,一手給她揉按着內踝上三寸的地方。
三月裡的時候,寡月就告訴她這個穴位叫三陰交,少年針膏肓腧促生長,針三陰交促進生育……
雖說是已經持續了五個多月了,吃藥、接受他的揉按與針刺或者艾灸,她依然情不自禁的紅了臉。
寡月揉按許久,讓顧九舒服的眯起眼睛,他擡眼望了眼顧九,才握起銀針紮了進去。
似乎是被螞蟻咬了一下,顧九不覺得痛,卻是回過神來。
少年緊張的問了句:“疼不疼?”
顧九搖搖頭。
“留針一刻鐘,一會兒喚我取。”他柔聲道,起身朝書桌那邊走去。
顧九知道已經八月了,如今最緊張的人便是陰寡月,九月,會試便是要開考了。
針是顧九取的,她套上羅襪穿上布鞋,整理好衣服。手觸碰到頭上的白玉高冠,心中又是一陣溫暖,她望向書桌處埋頭苦讀的少年,看着他微蹙的眉頭,又升起一股心疼。他能入仕翰林,她希冀又害怕着……
她輕手輕腳的朝門口走去,拉開門的那剎卻被人喚住了。
寡月本想責備她怎麼自己取了銀針,若是像上次那樣抽得太快沒有壓緊針孔流血了怎麼辦?
話到了嘴邊卻只是喚了她的名字,放下書,焦急的跑了過來。
他蹲下給她檢查傷口,發現沒事才鬆了口氣,他站起身,凝了她一眼,方道:“路上小心。”
顧九點點頭,又伸手推了他一下道:“快去複習吧,馬上要開考了。”
寡月重重的頷首。
顧九知他壓力之大,也不願再給他壓力,忙掩門離去。
寡月復坐到書案前,晚夏初秋時節,清晨過後還是有些燥熱,也同他如今漸漸燥熱起來的情緒一樣。
世間之事,不可一蹴而就,他知,可是他等不了,真的等不了,以往他只想着要考科舉要做官,可是如今他不想安於現狀。
今科狀元賜翰林院正六品!
多麼讓人興奮的一道聖旨,不是正七品,是正六品,直接入翰林!
若只是名列進士,入翰林又不知多少年。
只是成爲大雍朝的科舉狀元,以前的陰寡月是想都沒有想過的,如今他卻想要自己朝着這個目標靠攏。
沉鬱的目光染上些許堅毅,他說過的:有朝一日看小人灰飛煙滅!
許久他的目光又落在一旁靜靜躺着的繡着南衣的抱枕上。
“答應我無論鄭氏如何給她一條活路便是,她畢竟養育了我……無論靳氏一族罪孽深重,無論前人如何想置你於死地,寡月在殺人之前務必給人三次機會……”
南衣死前的每一句都鐫刻在他深深的腦海裡,他不會忘…。
衛箕駕着顧九先去了玉石坊,大致問了一下最近的情況,玉石坊的人都知道最近主子要忙着備考,便是九爺抽空過來下。
從玉石坊出來顧九纔去了九酒坊。
一輛馬車擦身而過,因是八月,天氣雖是轉涼只是這接近午時的時候,日頭依舊很熱,城裡的馬車車簾都是半開着。
顧九隻是匆匆一瞥就瞥見那大輪馬車上的人。
蕭侍郎——
她心一緊,想起聽人說聖上派蕭太傅來監察江南科場,蕭楨能來便也不足爲奇了。
只是,時隔一年,惜時的故人擦肩而過,竟是千迴百轉、物是人非。
她不能讓他認出她,她突然想到寡月,寡月,蕭楨是認得寡月的……
“衛箕。”顧九從車廂裡爬了出來。
“嗯?九爺,何事這麼驚慌?”衛箕笑問道。
“那個,我問你,你們軒城這邊的鄉試入場是怎麼樣的,也有那個容貌冊嗎?”顧九道。
衛箕聽得顧九如此問,一想便知是爲何。
衛箕笑了笑道:“九爺倒不必擔心這個,軒城這邊是全國做的最好的,往年公子……”
他頓了下,有些哽咽的再道:“往年公子考過,公子的畫像都是送到貢院那邊去了的,他們對着畫像便知道了,現今主子眉間點了那抹痣,除非是慕樓主那樣和公子交心的人沒有人能認得出來。”
顧九想着原來南衣是給貢院裡送過畫像的到底是比長安那邊複雜了許多,這便不礙事了,那畫像便是南衣自己畫的。
“這樣便好。”顧九嘆了一聲。
深夜,揚州城,一隊人馬從野道走過。
隨行的馬隊上的男人們各個面色陰沉,一手抱着劍,一手握着馬繮,看着並不華麗的馬車行在正中,車內是兩個人。
野道旁密林有人輕聲交頭接耳。
“我跟着這隊人馬足足五天了。”一個女子輕聲說道。
“如何?”一聲幽冷的女聲響起,雖是冷卻有幾分媚骨天成。
“從北方而來,一路路過數個營垞和貧民居,似乎是在考察些什麼,卻也只是考察從來沒上前過。”那女子答道。
站在一旁的黑衣女子愣了片刻,方冷聲道:“既然不威脅我女兒寨,便無需多管。”
“那……那二當家的,我們要嚮慕舫那邊稟報嗎?”女子再道。
那黑衣女子頓了下,手託着下巴思量了一會兒方道:“傳書慕舫,如實奏言,此隊人身份不明,看着都似習武之人,不知往南意欲何爲!”
“是。”
華胥樓這方,慕華胥收到來自女兒寨的消息後,只是微蹙着眉頭,這種野道來的商旅或者劍客隊伍本來很頻繁,若是這些事情他都得去管他豈不是要被煩死,只是聽到來人說是從北方而來,他到底是用心記下了。
一個月後——
九月,軒城中的菊花始開,黃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車輪碾過,成了泥,無人唏噓。
今科的鄉試三日剛畢,蕭太傅着人手封院謄錄判卷之時,軒城內卻傳出了一個炸開鍋的消息——
璃王也南下了,如今人已在揚州城內!
揚州安撫使司衙門大院的青磚上跪滿了一地的官員們,黑壓壓的一片,乍一眼瞧去全是江南管理揚州和軒城的高官。
雖是九月,這正午的太陽卻依舊炙熱,澆在這羣穿了厚重官服的男人們的身上,不少人背後的官服已被汗水浸溼。
跪在那裡的官員都會抽出一個空擋,偷偷的用袖擦拭額上滾落的汗水,等汗水擦乾了還不時的瞟一眼衙門大院的大門瞧瞧裡面的人都說完了沒有,只要稍微有一個人出來,就惹得一羣人翹首張望一番,到底是抖跪的不行了……
這時候,有安撫使衙門裡的官員小聲的抱怨:“安撫使趙大人憑什麼讓咱們跪在這兒候着?巡撫都沒有說什麼!”
旁邊趙大人的人可是不依了,壓低了聲音道:“你是腦子被驢踢了?趙大人讓咱們先跪在這兒可是上策,你妹瞧見璃王陰沉的臉,若不是趙大人先讓我們在這裡跪着,否則還不知璃王待會兒會怎麼罰呢!”
又有官員小聲嘀咕道:“不過是璃王來的時候看着我們都懈怠着,也不至於動這麼大的怒吧?再說了,巡撫司和安撫使好歹是晉候和國舅爺(慕家)親任的官員!璃王來軒城連晉候和國舅的面子也不給了嗎?”
“你懂什麼?”那人低低的呵斥了一聲,“璃王卿泓已不是同日而語了!短短數月他手段強勢,已不知微服出巡整治了大雍幾路的官員了!”
這幾日早有風聲,各地都在傳哪裡的安撫使下了大獄,哪座大營的將軍被押往京城,先前都以爲只是風聲罷了,原來到底是真的。
璃王卿泓竟是真的從長安一路南下。明眼的人不禁又開始揣測起聖意來,如何短短數月聖上歸權璃王不說,還允許他各路暗訪?
揚州安撫使司衙門大院內。
兩個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廳中。
趙勰的身旁是和他一同跪着的江南巡撫,他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身前輪椅上的少年,方俯首道:“璃王從京而來,臣未有先察,實是大罪,還望璃王殿下息怒。”
“趙大人。”
輪椅上的少年低聲喚了一聲。
趙勰伏了半天才擡起頭,“還望王爺恕罪。”
卿泓面無表情,聲音冷淡:“趙大人不曾先察,又有何罪?倒是本王的人來的匆忙未先行稟過大人,纔在進門時候看到一羣嗑瓜子喝茶聊天的大人們!這纔是給大人添麻煩了!”
趙勰猛地低頭,顫着聲音道:“臣不敢!”
也沒等璃王再發話,他忙着解釋道:“軒城、揚州、淮南……附近數個管治安的還有幾個軍營,臣已着人去察了,外面院中跪着的都是平日裡參涉軒城和揚州治安的官員,王爺要問要罰,都交由王爺處置!”他說完,頭低垂下,一副認命的模樣。
他話音剛落,卿泓深吸了一口氣,胸前有些起伏,動了動輪椅,離着他更近了些,方道:“你們江南乃天下糧儲,近幾年朝廷上貢的糧食還不及兩湖!這些年朝廷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哪裡曉得你們三番四次以朝廷的名目徵糧收稅,那些銀子都去了哪裡?!”
一時間桌案上的摺子書籍全全散落在地。
趙勰擡眼,欲辯上兩句,可一對上面前年輕男子那似劍一般的目光,便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好顫顫的再低下頭去。
卿泓望着趙勰冷聲又道:“大雍哪一路的安撫使有你存的銀子多?你倒是說說江南百姓的錢都去了哪裡?!”
少年睿智絕美的眼眸裡染上鮮紅,似乎是方頓了片刻,他鳳眸一瞬微眯,又開口添了一句:“或者再早些年被抄家的顧家的銀子都去了哪裡?”
他目光掃了一眼趙勰又掃了一眼一旁的跪地早已答不出一句話癱軟在那裡的江南巡撫。
趙勰慘白着臉,卻仍不甘心:“王爺,臣沒有……”
卿泓挑眉道:“沒有?那我怎麼從揚州至軒城一路聽江南百姓們說,要將糧食的五分之一上交軍營?百姓們吃不飽穿不暖,往年流民四起,頻頻作亂的時候,每年朝廷每年撥給你治軍的銀子都去了哪兒?你們大肆徵收的糧食和銀兩都哪裡去了?”他絕美的鳳目,斜睨了一眼身旁桓青衣懷中的寶劍,繼而又道:“夜帝賜我的尚方寶劍還沒有收回,也曾言我在微服巡視途中,若遇大奸大惡——”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啊!……”趙勰伏在地上,連連叩首。
一旁的巡撫也趴伏在地上連連叩首。
他冷眉冷眼地望着趙勰,正欲再言,二堂外面卻忽然有人怯聲通稟:“啓稟王爺,軒城貢院那方來了人,說是蕭太傅讓人帶了份考卷來給王爺看。”
趙勰聞聲,眉頭一動,立馬撐起發軟的腿從地上爬起來,去外面差諸吏回衙門治事,又將貢院來人請了進來。
來人青衫儒袍一看便知是貢院的官員,他拜會過璃王后便從袖中取出那策論卷子,呈了上來,緩緩道:“雖無前例也不合例,蕭太傅還是命下官前來呈給王爺過目。”
卿泓挑眉,並沒有接過這人手中的卷子,只是淺淺道:“既已經鎖院判捲了,又怎可壞了規矩?太傅這裡又是何意……”
來人低頭:“蕭太傅已將此人從本次進士科中除名,故而謄紙可以拿來讓王爺一看。”
“除名?”卿泓皺眉,“十年寒窗不易,況今科之才子報考者衆,今科開考又屢經磨難,前頭流放才子洗冤者少之又少,如今參考的這些學子們可以說是歷經磨難,那這人爲何被除名?”
那貢院的官員頓了片刻,才直言不諱的答道:“來人所寫策論與定題不符,太傅說此人雖然學識了得,卻有‘賣弄’……立異之嫌,故而依尋前例將其除名。”
卿泓面色微怔,沉凝了片刻,“既然如此,太傅已做了決定,那又爲何特意拿來給我看?”
“蕭太傅說,惜才……太傅還說了……”
“說什麼?”卿泓微微偏頭道。
“還說或許這篇策論也許正合殿下心意。”那人道。
卿泓震了一下,卻是沉默。
他這才接過那人手中的卷子,修長的右手長指輕輕一撥,那張捲紙便展了開來。
匆匆閱畢,眼底驟現驚色,又多了一抹深痕,他擡頭問來人道:“可知此人姓名?”
來人頷首道:“靳南衣。”
(卷一君作磐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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