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楠媽媽?
一聽這女人來了這麼一個自我介紹,楊棟樑不敢怠慢,連忙叫了聲阿姨,然後就很熱情地招呼她進屋,還很殷勤地幫她拎起那個牀單布的大包袱。別說,還挺沉的……
可是,這個自稱凌楠媽媽的女人卻是沒急着進去,她跟街對面招招手——這下子楊棟樑才發現,敢情還有一位呢,也跟凌楠媽的年紀差不多,裝束也差不多,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普通農民,手裡也拎着包袱,但是沒有凌楠媽那個牀單布的包袱大……
凌楠媽介紹說,這是老家的親戚……
好吧。
楊棟樑客氣了兩句,那就一起進屋吧。
現在剛到晚上六點左右,夕陽還在天邊掙扎着,釋放出最後的紅色光芒,藉着光亮,楊棟樑看着這個自稱凌楠媽媽的女人,心裡有些嘀咕:”她真是凌楠媽媽?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啊!“
拋開年紀的因素不提,凌楠絕對算得上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身材飽滿,容貌標緻,雙眼皮,杏核眼,微微有點鵝蛋型的臉蛋,鼻樑挺直,皮膚白皙。
而這個女人……好吧,她皮膚黑了一些,這或許可以理解爲常年勞作被太陽暴曬而失去了光澤,可她的臉……嗯,她是單眼皮,眼睛也不是那麼大,鼻樑不算塌卻是帶着幾分凹陷的弧度,她的下巴……她是太瘦了,看起來沒那麼明顯,可從現在的輪廓來看,如果她胖一點的話,那麼她的下巴就會呈現出一點圓形的形狀,是那種比較豐滿的臉型。楊棟樑納悶了,雖然老話說女孩像爸,男孩像媽,可也不至於母女兩個長得南轅北轍一點相同點都沒有吧?
“她真是凌楠的媽媽?不會是騙子吧?”楊棟樑在心裡暗暗地嘀咕着。
可是,很快他又搖了搖頭,暗笑自己太敏感了。
長得不像的父子和母女滿天下多了去了,怎麼就都是假的了?冒充高官和名人親戚在外面行騙的騙子有,因爲有利可圖,可是冒充凌楠媽,拎着大包袱到處跑的卻是從來沒聽說過……
是真是假,一會兒問問凌楠不就全都知道了嗎?
一邊往裡面走,楊棟樑一邊跟兩個女人嘮嗑,一問才知道,敢情她們是從鄉下老家過來,今天下午剛剛下的火車,她們以前都沒來過雲海市,又捨不得打車,就是按照以前凌楠說過的地址,竟是一路打着聽,步行來到這裡,發現鐵將軍把門之後就一直在這裡坐着等着。
楊棟樑納悶地問道:“阿姨,凌楠不知道你們要來嗎?”
“我沒告訴她……”凌楠媽憨厚地笑了笑:“我這有胳膊有腿的,也知道地址,自己這不就來了?告訴她的話,她肯定要去接我,會耽誤工作的,她還年輕,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打拼,不容易啊,我們就不給她添麻煩了……”
話不多,可是,卻很感人。
楊棟樑覺得自己鼻子有點發酸,這滿天下的父母,都是這麼含辛茹苦,寧願自己挨累受委屈,也都爲自己孩子着想啊。
“媽的,怎麼從部隊回來之後眼窩子就變得這麼淺呢,靠,丟人……”
楊棟樑心裡暗罵自己,說着話的工夫就到了別墅的門口,他掏出鑰匙開了門,然後招呼兩個女人進去。
就像所有勤勞本分的老實人一樣,兩個在鄉下住了大半輩子幾乎沒怎麼進過城的女人進屋之後,看到腳下那光潔的地板,很是猶豫了一陣兒,都在想自己這腳底下不乾淨,把地板踩髒了怎麼辦?楊棟樑見狀,趕緊給她們拿來拖鞋,又說了幾句很熱情的讓她們隨便走隨便坐,就跟在家裡一樣的話,兩個女人這才進來,脫下鞋,很小心地,很規規矩矩地放在鞋櫃裡,然後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下自己襪子上沒有什麼髒東西之後,才穿上拖鞋,跟着楊棟樑走到客廳裡。
楊棟樑把她們的包袱放在地上,讓她們在沙發上坐下歇着,然後跟她們繼續嘮嗑。
原來,凌楠媽名叫章文華,那個跟她一起來的女人名叫黃雅瓊,都是最最普通的那種農家婦女,她們這次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從老家鄉下到了雲海,一是爲了看看凌楠,二是爲了給章文華在城裡看病——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多年以來積勞成疾,腿上出現了靜脈曲張,要命倒是不至於,就是每天脹痛得厲害,而這種病在老家肯定是沒有辦法治的,所以她就跟凌楠爸爸商量了一下,老頭子留在家裡看家,守着那幾畝地,而她則是跟黃雅瓊一起過來,又看女兒又治病,來了個一舉兩得。
話說凌楠自從上大學的時候從家裡出來,這一轉眼就六七年了,當初上學的時候只有寒假回去,暑假就留在這裡打工,賺取學費,而等到畢業之後加入龍騰集團,更是忙得飛起,平時,更多時候就只能通過電話跟家裡聯繫,其他時間……也就是在過年時候她才能回家裡看看,住上幾天了。
按照凌楠的設想,她準備在雲海拼搏幾年,攢點錢,買個房子,然後把父母全都接來,還有那個還在上學的弟弟,等他畢業了,也來雲海發展,自己還能照料他一些,可是攢錢買房哪有那麼容易的?最近幾年,雲海市的房價步步攀升,已經超出了她的薪水增加的幅度,凌楠急,卻沒有辦法,這是社會的大趨勢,豈能爲她一個小女子而有什麼改變呢?
所以,爲了賺取更多的錢,早點實現這個全家人在雲海定居的願望,凌楠一直很拼,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幾乎沒有哪天是在半夜一點之前睡的,工作、工作、再工作……憑藉自己的努力,她現在是整個龍騰集團總部裡公認的企劃高手和業務骨幹,如果她被任命爲企劃部經理的話,那就更是成爲整個龍騰集團裡最爲年輕的中層幹部了。
楊棟樑一邊聊一邊在心裡唸叨:“這都幾點了,凌楠咋還沒回來呢?”
放假這段時間,凌楠跟幾個大學同學一起到外面自駕游去了,她們這些同學畢業之後就再沒見到,彼此挺想念的,已經在同學q羣裡張羅挺長時間了,這次五一才定下來具體的行程,這對於凌楠來說也算是一次難得的放鬆機會,所以她也就沒有拒絕,跟着一起出了車——按照預定的計劃,今天下午她就應該回來了,因爲假期結束,明天就該上班了,可是這都晚上快七點了,她還沒有回來。楊棟樑跟章文華說讓她先坐一會兒,然後他給凌楠去了一個電話。
很快的,電話接通,凌楠的聲音傳了過來,楊棟樑問:“你在哪兒呢?這都幾點了還不回來?”而凌楠的聲音略微有些疲憊,跟楊棟樑說之前在高速上有些堵車,所以時間晚了些,不過現在已經疏通了,一個小時之內,如果沒有其他意外情況的話,就肯定能到家了。
看看章文華和黃雅瓊都沒注意自己這邊,楊棟樑低聲地說道:“凌楠姐,家裡來了倆人,一個叫章文華,說是你媽,還有一個姓黃,說是你老家的親戚……”
“我媽來了?”電話裡,凌楠的聲音陡然一高,帶着無限驚喜。
“是啊,我已經把她們讓到客廳裡了……”楊棟樑低低的聲音,好像開玩笑似的說道:“那啥,凌楠姐,你跟你媽媽長得怎麼一點都不像啊?”
“要你管?”凌楠佯怒道:“誰規定女兒一定就要跟媽長得像了?先不說了,要進加油站了,一會兒回去說,你先幫我把她們招待好……”
電話掛斷了。
楊棟樑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裡嘀嘀咕咕:“那個啥,女兒像媽,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怎麼還弄個誰規定的?老天爺規定的唄……”
回到客廳,楊棟樑對章文華和黃雅瓊說道:“我剛給凌楠打電話了,她現在在外面,一會兒就回來。”
他沒說凌楠是去自駕遊了,一來是沒必要,二來是……就算說了,估計她們也不明白自駕遊是個什麼意思。
“好,好……”聽楊棟樑這麼一說,章文華連忙點頭。
兩個女人坐在沙發上很是拘束,屁股都不敢深坐,只是淺淺的沾了點邊。楊棟樑看了覺得心裡不落忍:“兩位阿姨,不要這麼拘束啊,來這兒了,你們就當是回到自己家了,該怎麼坐就怎麼坐,累了躺一會兒也行,我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的孩子,都是老百姓的子女,沒那麼大規矩的,隨便一些吧,越隨便越好,真的,你們這樣,我都不知道手腳該往哪放了……”
這時候就聽章文華問道:“小夥子,我還不知道你貴姓呢。”
貴姓?
楊棟樑都快哭了,不要這麼客氣好不好?你們再這麼客氣可就別怪我跟你們說文言文了啊!
他趕緊自我介紹:“我叫楊棟樑,兩位阿姨,你們都是我長輩,叫我小楊就行了。”
說着,楊棟樑看看錶:“那個,你們都沒吃飯呢吧?先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炒兩個菜,咱們一邊吃一邊等凌楠回來。”
“不不不,不用這麼麻煩了。”章文華連忙擺手說道。
“哎呀,不麻煩,都這個時間了,就算二位阿姨不來,我自己也得吃飯啊……”楊棟樑笑着說道,然後起身到廚房去忙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黃雅瓊忽然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章文華趕緊過去給她擦了擦:“老姐姐,你這是幹啥?”
黃雅瓊哽咽着道:“這個姓楊的小夥子不錯,看到楠楠能有這麼一個好歸宿,我和文巒他爸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