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阮哲眉頭一皺,一種不安的情緒逐漸浮上心頭。
莊重竟然是故意慢了那麼一點,好讓兩人最終的戰場定格在十字路口這個位置,他要做什麼?難道他在這裡有埋伏?
想到這,阮哲不禁將感知外放,開始查探周圍的動靜。
但是除了噪雜的人聲跟過往車輛的轟鳴之外,就再沒其他的動靜了,如果莊重在這裡埋伏了槍手,肯定不可能隱藏的這麼好的。
一個暗勁三重的高手,雖然還沒到傳說中“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境界,但是已然具備了相當高的警覺功能,精神外放出去就可以迅速察覺周圍有無殺意與敵意。哪怕是一個人看阮哲不順眼,阮哲也能夠感覺到。
這就是暗勁三重高手的厲害之處,也是那道不可跨越的鴻溝。試想你的心意都能被人察覺,那還有可能偷襲成功嗎?
莊重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所以,這裡似乎真的沒有埋伏下槍手。
但是莊重爲何會將決戰地點選擇在這裡呢?難道莊重暗藏了什麼重型武器?例如定時炸彈之類的東西?
也不可能啊,能夠將阮哲炸死的炸彈,肯定也會將莊重炸死。莊重不可能將自己的性命也堵上的。
阮哲更加疑惑了,莊重的舉動實在是太出乎他預料,他完全猜不到莊重到底想做什麼。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也不管你有什麼花樣,總之你今天絕對逃不掉了。”阮哲決定不去理會莊重的陰謀,自古以來以力破巧,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花招都是白搭。
面對阮哲咄咄逼人的自信,莊重只是輕輕一笑,道:“很自信,不過自信過頭就是自負。希望你今天不要自負而死。”
“那就看看我們兩個誰先死!”阮哲眼睛一睜,根本不打算跟莊重進行言語上的糾纏,身形展動,腳下發力,就要撲向莊重。
然而,他還沒起勢,卻見十字路口旁邊的信號燈陡然閃爍,卻是紅燈熄滅,綠燈亮了起來。
在深夜裡,綠燈的光芒恍如穿透大霧的激光,一下打入了正對信號燈的阮哲眼中。
而隨着綠燈亮起,整個十字路口的車輛頓時恢復通行,一聲聲汽笛聲音鳴起,將繁忙的路口變成了一個燈光噪聲交匯的海洋。
一道道聲音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在阮哲所處的十字路口位置交匯,形成一個噪音渦旋。而阮哲彷彿被關進了翁中的烏龜,甕口一個巨大的高音喇叭在用最大音量播放着刺耳的聲音,因爲甕口特殊的造型,噪音進入翁中之後就開始反覆的迴盪衝擊,一波波的噪音恍如漣漪,在中心位置盪開,然後碰到甕壁又迴盪回來。
就這樣,一個音煞渦旋成形,把處於渦旋中心的阮哲衝擊的心神幾乎失守,臉上呈現一種痛苦的神色,似乎十分的難受。
這一招,卻是阮哲始料未及的,他千算萬算,卻是沒有算到莊重沒有用刀,也沒有用槍,而是用了最古老的一種手段。
風水玄學。
出其不意的襲擊,一下子就讓他中了招。
莊重靜靜看着處於音煞中的阮哲,只待阮哲有崩潰跡象,就對他進行擊殺。
這,便是莊重費盡心機設下的風水大陣,叫做“車馬流水殺局”。
十字路口,乃是風水氣息最爲複雜的地方,有車輛,有行人,有樓房,有污穢。更有喪命在此的車禍亡靈,還有被謀殺於此的孤魂野鬼。這一切構成了十字路口的風水氣場,令其變成了一個天然的殺局。
莊重只需要輕輕撥動一點風水之氣,便能將這裡變成催命屠宰場。
在華夏北方,每到逢年過節,人們燒紙或者上燈的時候,老一輩的人都會囑咐小孩子去路口燒燒紙或者上一盞燈。按照老人的說法是爲了保平安,其實根本原因是這裡的十字路口氣息駁雜,很容易發生事故。一旦哪天被莫名的煞氣纏身,就可能會發生無法預料的事故。
而燒紙或者上燈可以讓這裡多一點陽火生氣,將積攢的煞氣化解一些。即便這樣,十字路口仍然是車禍高發地帶,跟地形有關,也跟風水有關。
另外一些地方結婚的習俗,會在路口上貼青龍白虎的紅紙條,這也是爲了鎮煞,保護婚車能夠順利通行。大婚的日子,誰願意發生悲劇?
而國外,卻是絕對不會有人跑這裡來燒紙上燈,或者貼什麼紅紙條的。日積月累下的煞氣,已經大到了一個讓人驚訝的地步。莊重來踩點的時候,就被這裡足量的煞氣給嚇到了,隨即心念一動,才決定選擇這裡作爲佈陣地點。
看着一下被困住的阮哲,莊重本來高高懸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不過也僅僅是一點而已,因爲此時的阮哲全身筋骨緊縮,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姿態。
就像是一個忸怩害羞的少年,又像是一株含羞草,被人碰了一下之後縮在了一起。這種怪異的姿態,讓他進入了一種“靜如處子”的狀態,心神體三合一,幾乎能夠抵擋一切邪魔外道的入侵。而這個姿勢的另一個好處就是,能夠在感受到威脅的一瞬間切換成攻擊姿態,“動如脫兔”。
這卻是暗勁三重的高手纔可能擺出來的姿態,莊重自問做不到。
而阮哲憑藉着這個姿態,竟然生生擋住了莊重的音煞攻擊,原本痛苦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似乎馬上就能適應,轉而對莊重實施擊殺。
莊重可不敢讓阮哲恢復正常,默唸一聲“一,二,三”,隨手打個響指。
接着便聽一聲悲愴淒涼的笙曲響起,卻是位於十字路口西北角的一家商店裡傳出來的。聲音很大,店主顯然將音箱調整到了最大音量,淒涼的音樂化成一道利刃,直刺位於十字路口中心的阮哲。
“你以爲我這車馬流水殺局只有一個音煞?嚐嚐尖角穿心煞的厲害!”莊重冷聲道。
車如流水馬如龍,仙史高臺十二重。這個風水殺局應此句古詩而作,自然不會只有一種手段了,而是林林總總十多種,卻是耗費了莊重大量心血,幾乎將莊重所學都用上了,纔算佈置完成。
而莊重剛纔所說的尖角穿心煞,卻也是跟這“車如流水馬如龍”有關。尖角,是指播放音樂的商店正位於一棟大樓的尖角上,在風水學裡叫做尖角煞,會形成一柄尖刀插入面對的地方。那個地方是絕對不能住人的,不然就會有血光之災。
因爲這裡是十字路口,所以還沒什麼。如果這裡是一棟民居,那住在這裡的人可能就要倒黴了。此時的阮哲便是被尖角煞的利刃煞氣擊中,再次陷入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之中。
而穿心,卻是指的這笙曲。
笙是一種十分古老的華夏樂曲,不過因爲隨着時間的流逝,近現代已經很少看到它了,在一些農村還是偶爾會看到的。但是看到的時候往往代表着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白事。白事便是以笙爲主體樂器,其他樂器輔助。概因其聲調淒涼,能夠傳達出那種死亡的氣息。
莊重之所以買通了那家店主,讓其播放這個笙樂便是爲此。而且還有一點,應着這個車馬流水殺局,還有一個只對華夏人或者說懂華夏文化的人才能有效的原因。
著名的亡國後主李煜曾經有一首詞,“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多少淚,斷臉復橫頤。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腸斷更無疑。”
這首詞裡,車馬的繁華跟笙簫的悲涼形成強烈的對比,卻是烘托出了一種心死的狀態。跟阮哲所處的情形極爲相似。
阮哲周身也是有繁華的車流,也是有悲愴的音樂,他更是精通華夏文化,對於這種華夏特有的意境一下就能領悟到。所以瞬間就被“穿心”,掉入了莊重精心設置的殺局裡。
不過這方法換個人就未必管用了,對阮哲卻正好就發揮了作用。所以這便是命,要阮哲“腸斷更無疑”的命!
此時車輛穿梭,對於兩個站在路中間的人紛紛鳴笛,更有甚者,直接打開了疝氣大燈,劇烈的強光直接穿透了阮哲緊閉的眼睛,在他視網膜上形成一個光怪陸離的影像。
一時間阮哲猶如墜入噩夢,身體發出輕微的顫抖,好像馬上就要堅持不住,心死身廢。
莊重小心翼翼盯着阮哲,心底卻是比阮哲更加緊張,因爲此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失敗,便是死。
刷刷刷,阮哲的顫抖更加厲害,呈現一種觳觫的狀態,好似打擺子,這讓莊重不由舒了一口氣。照此情形,阮哲似乎堅持不了多久。
然而莊重這個想法纔剛剛閃過,忽然就見眼睛緊閉的阮哲猛的雙眼睜開,射出一道如電的精光。
而他顫抖的身體驟然打開,就像是被壓在山下的惡龍,積蓄滿了力量一下將大山給迸碎了,破山而出。
打開身體的阮哲周身被一股若有若無的拳意縈繞,形似一朵剎那開放的蒲公英。
接着便是一聲長嘯,拳意迸發,蒲公英的種子隨着風紛散,飄向四方。
而阮哲的嘯聲真如惡龍長吟,爆出強大的衝擊裡,刺入莊重的耳朵,讓莊重也體會到了音煞的滋味。
而位於街角商店的音箱驀然炸裂,發出啵的一聲,穿心的笙樂也停止下來。
原本聚集於阮哲身邊的風水煞氣,全都被拳意驅散,瞬間阮哲就完成了破局。而從莊重引他到這裡來,不過只有三十秒的時間而已。
莊重還是小瞧了暗勁三重的高手,小瞧了他們的力量。
在絕對力量的壓制下,莊重的這些小手段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如土雞瓦狗般崩塌。
阮哲看着莊重,嘴角帶着一抹譏諷的笑容,似乎在嘲諷莊重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