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鳳君邪在樓下留得特別晚,破天荒的推掉了所有女人的糾纏,大大方方的穿着粉紅色的女裝,帶着女式玉簪,坐在桌子旁喝茶。
春滿樓,隸屬羅剎宮,掌管情報、暗殺,直接歸羅剎宮宮主管轄,在這裡,就算被下了軟筋散,他也是最安全的。
姑娘們都回房休息後,鳳君邪纔想起了那日和墨瞳之間發生的事情,她是喝醉了,但她已經認輸,說以後比翼雙飛,夫妻恩愛,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再娶她一次。
她要八擡大轎,十里紅妝。
這對財力雄厚的他來說,根本不是事兒,當下一口答應下來,她興沖沖的抱着自己的臉猛啃,然後熱情似火的和他糾纏在一起。
他還記得她當時說的話,邪,不要再讓你別的女人來糾纏我,我看不到可以當做不知道,可她們如果再挑釁,我就殺了她們。
紅顏知己,以後我見一個埋一個,遇兩個殺一雙。
然而,他對她做了什麼?
不但侵犯了她的身體,還故意讓那些女人去找她的麻煩,挑釁她的脾氣,幾乎踩着她的底線去欺負她……
他到底在幹什麼?
第一次,他在一天之內,問了自己不下十次這個問題,卻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急忙的跟銀姨打了個招呼,回房換上男裝走向那日他們燕好過的客棧,他不停的說服自己,瞳兒說不定因爲想他,已經回去那個地方,懷念他們那晚的美好了……
站在緊閉的房間門口,他看着房門卻呆了許久,下意識感覺到他的心竟緊縮了那麼三四下,他搖搖頭,啞然失笑。
他到底是怎麼了?
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他居然連自己開的客棧,自己的房間,都不敢進去了嗎?
他居然會怕一個女人,自己的女人,這說出去,豈不是太可笑了?
雙手放在房門上,他揮手屏退站在一旁的掌櫃,開門進去,無厘頭空無一人,他扯了扯脣,隨手脫下外套放在一旁。
會不會太累,趴在牀上睡着了?
這個花廳貌似沒有人走動過,可見那小妖精的武功又跟上一層樓了,難道她受傷了,所以才躲在這裡養傷?
他該早點發現的,居然今天才發現那小妖精的心思,都怪他啊,如果他早發現的話,她應該就不會這麼難過了,不是嗎?
怕吵醒誰似得小心打起玄關處的簾子,裡頭哪裡還有人?不但牀上沒有半個人,就連錦被也摺疊得整整齊齊。
他眼尖的發現房間內的變化,趕緊走向窗前,發現敞開的窗櫺上有撫摸過的痕跡,那纖細的手指,正是他熟悉的模樣。
回頭,呆呆的望着房間裡的佈置,鳳君邪嘴裡輕笑出聲,捂着額頭搖搖頭,說不出心裡那種悵然若失的失望感覺是什麼。
那小妖精回來過,他卻沒有發現,這牀上的錦被一向是隨意摺疊放在一旁的,如今摺疊的四四方方好像豆腐塊,很獨特的摺疊方法。
明顯,只有瞳兒那獨特的女子,才能摺疊得出來。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瞳兒會不會在這裡,會不會因爲接了羅剎宮的任務而忙碌奔走,忘記照顧自己的身體而讓自己消瘦下來。
接過,人算不如天算,她早已無聲無息的走了。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闖進他的心裡,再無聲無息的離開,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還帶走了他高傲冷酷的心。
鳳君邪站在窗前,看着明滅的萬家燈火,理不出心頭百味陳雜的感覺。
他該高興的,不是嗎?
有個男人這樣識相,不哭、不吵、不鬧,沒有跟他要求任何東西,乾淨的來,乾淨的走,他一直想要的,不就是這樣懂事的女人嗎?
他該慶幸、該高興的,但爲什麼,他竟然笑不出來?
風流花心,在雲都有無數的紅粉知己,他要的不就是這種知情識趣,明白自己身份,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嗎?
他的腦海裡浮現墨瞳的容顏,浮現她堅定拒絕他、淺笑着嘲諷他的冷漠表情,當時他沒看出來,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那清明的眸中,除了映照出他的多情之外,也佈滿了她的厭惡。
而他,居然遲鈍的到現在才發現。
她一定一直忍着,直到他看不見了才發泄出來,要不是他因爲想要除掉府中眼線而追了過去,他永遠不會看到,她淚流滿面的樣子。
想到她無助哀慼的模樣,他忍不住的收緊了拳頭,用力的往旁邊的牆打去,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手關節已經流血,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痛楚。
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一種他無法控制的感覺,不管是在朝堂上還是在感情上,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冷眼操控一切,沒有什麼事是他料想不到的,沒有任何人的心思是他無法看穿、捉摸不透的。
如今,他卻被那個叫做墨瞳的女人,那個砸破他的屋頂,直接騎在他身上,嚇得他差點不舉的女人,偷了心、勾了魂……
雖然相處了幾個月,他卻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除了她的名字,他對她一無所知,就連問都沒有問過。
因爲一向都是女人主動貼着他,他甚至不用開口,她們就會乖乖的把祖宗十八代交代清楚,讓他特別的不耐煩。
他一直都認爲,女人不是要錢就是索情,第一次……第一次有個女人這麼無視他,不但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的情。
他竟遇到了以前他認爲,這世上絕不會有的女人……什麼都不要,而且,瀟灑的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任何痕跡也不給他留下。
腳下的血滴越來越多,他的思緒卻越來越混沌,他覺得自己是在是無聊加可笑,聽到外面敲三更的棒子聲,他眸色越發幽暗。
現在,已經過了子時,凌晨不到就到這裡的他,兩個多時辰的時間,竟然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想着一個女人。
他到底在幹什麼?
這不像他,真的是,太不像他了!
心煩意亂之下,他“啪”的一聲關上窗戶,轉身走出房間,在花廳旁牆壁上明顯的凸起上按了下,大地震動,牆壁出現一條裂縫,越來越大,然後漆黑的大衣櫃從裂縫中緩緩而出,他打開櫃子,取出一套黑色繡蒼鷹的衣服,和一個銀質的羅剎面具。
拿着衣服正準備離開,這時,他突然踩到一樣東西,他彎下腰,將那閃着銀光的東西撿了起來,拿到眼前仔細查看,是一條銀色的鏈子。
奇怪了……他從來不佩戴任何飾品,他的房間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鏈子的盡頭似乎有個小吊墜,他帶着詫異拿起另一頭,赫然發現那吊墜是一方觸手溫潤的暖玉,被雕刻成人的模樣,背後竟然刻着“鳳君邪”三個字。
這……這個東西他想起來了,是幾個月前皇兄送給她的暖玉,她每天拿着匕首在暖玉上比劃,他還叮囑她,不要弄壞了的。
只是,這暖玉她是如何雕刻成他的模樣,還變成了女兒家的飾物?
他在雁城沒有太多信任的人,也從不曾帶任何人回家,而這個臥房除了他之外,最近只有一個人進來過……
難道是瞳兒?
她,她將暖玉雕刻成他的模樣,日日懸掛在脖子上?
在身上比劃了下,他黑眸射出慟然無聲的情感和憐惜來,那小妖精竟然將刻着他名字的玉人,懸掛在胸口。
這,是不是說明,他早已停駐在她心底,只是那倔強驕傲的小妖精,還不肯承認罷了?
一身黑衣,一張假面,令無數人聞風喪膽,有說他是因容貌俊美才帶上猙獰的面具,有說他是因爲面容如修羅般駭人,才帶上猙獰的面具裝神秘。
鳳君邪冷冷一笑,這樣出色的他,身邊只有瞳兒那般絕色的人才能足以和他並肩,當初成親,心中思緒萬千,卻終是讓欣喜全部佔去。
好一對兒金童玉女,好一個天造地設,本是郎才女貌、舉案齊眉的佳話,卻因爲他的拖沓,而讓她瀟灑走開。
對待兒女之情上,他確實不如她,她的乾淨利落,讓他汗顏。
“銀姨,聽說你這裡新來了個花魁,爺要包場,你開個價吧!”穿着黑色女裝的鳳君邪正坐在房中喝茶,等着採花賊上門時,外面傳來特別熟悉的清脆嗓音。
他喝茶的收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的送到脣邊,這個時候,那小妖精來做什麼?
她現在不該躲得遠遠的,害怕被他找到,然後直接綁回邪王府的嗎?
畢竟,敢給他下藥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她是第一個,按照他邪王桀驁不馴、嗜血殘忍的性格,根本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不是嗎?
那小妖精自以爲了解自己,難道不知道羅剎宮和邪王府你中有我,我仲有機,春滿樓也是羅剎宮的分舵之一,他身上的軟筋散要解,易如反掌嗎?
在他沉思的時間裡,房門已經被人瀟灑推開,一身黑衣,邪魅無雙的妖孽“公子”,手持摺扇,自命不凡的踩着高傲的步子走了進來。
在其身後,是陪着小心,笑容裡夾雜着不安和忐忑的銀姨,看到鳳君邪不緊不慢的模樣,她心裡直冒汗。
這小公子風流倜儻的,萬一對男扮女裝的宮主……她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追風追影和魑魅魍魎摘的呀!
可憐兮兮的在看到鳳君邪暗示的眼神後,她打了個千兒,訕笑着離開,出門直接拉了個姑娘,讓她到附近的富貴客棧去報信,一定要調來四大高手保護宮主的安全。
那姑娘一聽不敢怠慢,立刻撒丫子就跑了出去,一樓的piao客們看着春滿樓的姑娘火燒屁股似得,頓覺詫異,但隨即被身邊的姑娘哄得心花怒放,將方纔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