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沙皇坐上馬車,在人們的歡呼聲中往夏洛騰堡宮去了。而立了大功的赫斯曼少校,則被在火車站等候的卡納里斯少校拉上了去大總參謀部的汽車。
和上一次回到柏林,見到了遊行抗議的場面一樣,這次再回柏林,赫斯曼同樣感到了驚訝——柏林竟在戒嚴當中!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戴着鋼盔的士兵,同彼得堡街頭的紅軍戰士一樣,都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氣勢洶洶。
“1月28日發生了一場大罷工!”矮小的卡納里斯少校一邊抽菸,一邊開車,還用陰鬱的語氣把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赫斯曼。
“是反對戰爭的罷工,要求和英法講和,締結不兼併不賠款的和約,就和我們同俄國締約一樣。在2月1日,奧匈帝國的水兵在卡塔羅港譁變,要求立即締結不割地不賠款的全面和約,就像《佈列斯特條約》一樣。也不知道這次靠俘虜沙皇激發起來的士氣能夠維持多久?”
工人罷工,水兵暴動,形勢真是叫人擔心!很顯然,德意志帝國和奧匈帝國人心浮動,厭戰情緒高漲,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想要背靠俄國打持久戰,恐怕也是不可能實現的目標。
怪不得魯登道夫上將要孤注一擲發動進攻……只是這進攻真的能得勝嗎?
赫斯曼苦笑:“布爾什維克可失去了不少地盤,而且還秘密支付了600噸黃金……對了,那些黃金怎麼處理的?”
“黃金嗎?”卡納里斯說,“那是機密,我也不知道。”
連托爾小組的成員都不知道!看來這批黃金被軍方高層藏起來了。赫斯曼隱約也能猜到興登堡和魯登道夫的心思……雖然這兩個老傢伙口頭強硬樂觀,但是心裡面對局勢恐怕也不大看好。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自己從俄國訛回來的金子,正好可以用作復興德國的秘密經費。
“那麼,前線的攻勢還順利嗎?”赫斯曼又問起了前線的情況。歷史上3月下旬纔開始的魯登道夫攻勢被提前了兩個多月,在1月上旬就開始了。
赫斯曼在彼得堡得到相關的戰情通報,不過都是些含糊而樂觀的內容,沒有多少價值。
“還算順利,”卡納里斯回答道:“1月8日開始我們在阿拉斯和拉菲爾之間的地區發動攻勢,採取的是突襲進攻的方法。炮擊只持續了5個小時,然後在100公里長的前線展開進攻,並且取得了突破。到昨天爲止,似乎已經向前推進了幾十公里。另外,我們還在伊普爾附近發起新一倫攻勢,剛剛開始,情況尚不清楚。”
“幾十公里……也不解決問題啊!”赫斯曼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的都是西線戰場所謂“靜態戰爭”的打法——依靠大炮、戰壕和潮水一樣的步兵衝擊作戰。每一場大會戰都會造成數以十萬計的傷亡。而且勝利一方的損失比起失敗一方是好不了多少的,而每一次突破的效果也不會太大。因爲依賴重炮和步兵進行的進攻往往行動遲緩,即使達成突破,也無法迅速擴大戰果,敵人很容易調集預備隊進行封堵。
所以,西線的塹壕戰就是一場場消耗戰,比得就是人多槍多。如果美國不參戰,憑着德國的六千幾百萬人和奧匈帝國的五千幾百萬人,是可以擊敗英法意三國的,但是美國一旦加入,德國和奧匈就很難取勝。如果奧匈帝國再發生革命,那麼德國就必然會失敗,而奧匈帝國本來就不大穩定,在目前情況下發生革命幾乎就是遲早的事情……
“赫斯曼少校,元帥閣下要見你!”在托爾小組的辦公室裡,已經晉升爲中校的施萊徹爾已經等候了一會兒,看到赫斯曼到來,微微皺了下眉,就告訴他魯登道夫召見的事情。
這次要召見赫斯曼的是興登堡元帥!魯登道夫並不在柏林,他去了比利時帕斯的前線總部,指揮他的“魯登道夫攻勢”去了。所以大總參謀部的實際事物就由這位“好好先生”來主持了。
總參謀長辦公室的門開了。“好,進去吧,少校。”一個高大英俊的上尉對赫斯曼說。這個人姓舒倫堡,大概是外交部那個舒倫堡的親戚,是興登堡元帥的副官。
“是赫斯曼少校吧?快進來。”興登堡元帥從辦公桌後朝赫斯曼揮了揮手,用和藹的語氣招呼他。和魯登道夫的嚴厲傲慢相反,興登堡是一個非常和氣的老人,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發火。他今年已經七十歲了,頭髮和鬍子是白色的,一張國字臉上肌肉鬆弛,看上去有點遲鈍。
赫斯曼走進總參謀長的辦公室,這是一間富麗堂皇的黃色房間,擺滿了各種書籍。一個有些消瘦,面色蒼白的上校懶洋洋地坐在總參謀長旁邊的靠背椅裡。赫斯曼認出他正是自己在軍校時那位嚴厲的戰術教官,退伍後去慕尼黑大學當老師的卡爾.豪斯霍費爾博士。
看着赫斯曼行了標準的軍禮,興登堡伸出手。“少校,請坐。”在總參謀長使用的那張寬闊的書桌對面擺着一張高背扶手椅,赫斯曼坐了上去,取下軍帽放在膝蓋上。
“少校,這位豪斯霍費爾上校,”興登堡指着身邊的人,“和你一樣,都是俄國問題專家。”
“元帥閣下,上校是我在格羅斯利希費爾德軍官學校的戰術教官。”
“哦,怪不得你對俄國問題那麼有研究。”
卡爾.豪斯霍費爾上校尷尬地微微一笑:“元帥,我可沒有在格羅斯利希費爾德軍官學校講過地yuan政治學。”
元帥哈哈笑了笑,看着赫斯曼,“那麼說你是自學成才的?很了不起啊,你連參謀學院都沒有進過,就有這樣的眼光……除了俄國問題,我想你對革命問題也很有研究吧?”
“是的,很有研究,而且還親身參與了一場影響深遠的革命!”
赫斯曼倒是一點不謙虛——這種精神在德國軍隊裡是不被提倡的。
“那麼,如果你是德國社會黨左yi的領導人,你會怎麼做?”興登堡的眼眸中突然射出了銳利的光芒。
“我會改弦易轍,回到社會黨主流。”
“爲什麼?”興登堡一愣,“你難道不想成爲德意志的列寧?”
“元帥閣下,我還年輕,不想那麼早死!”赫斯曼認真地回答。
“什麼?”
赫斯曼道:“閣下,俄國的布爾什維克之所以能夠上臺,並不是因爲他們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也不是因爲我們的支持,而是因爲他們的對手實在愚蠢。而在德國,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先生絕不是另一個克倫斯基,他比克倫斯基聰明多了,也更有責任心。而我們德國軍隊也不是沙皇的灰色牲口,在必要的時候我們會使用一切手段鎮壓德國的布爾什維克!所以,德國的布爾什維克是沒有任何機會可以執政的。而且我也不想去俄國流亡,因爲那比留在德國更危險!”
“更危險?”卡爾.豪斯霍費爾上校哈哈笑了起來,“路德維希,你在說什麼?德國的布爾什維克人在俄國會更加危險?”
赫斯曼鄭重地點點頭,回答道:“沒錯!如果他們(指德國布爾什維克人)進了我們的監獄,大部分情況下是不會送掉性命的。因爲優待政治fan是歐洲一貫的傳統,但布爾什維克絕對不是這樣!我們很快就會聽到許多關於他們的可怕消息,會有許多人被處決……就如法國大革命時那樣!布爾什維克的同志和敵人,在俄國同樣危險!如果德國布爾什維克上臺,德國也會變得一樣危險,幸好這樣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