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我消息並不靈通,都半邊身子進棺材的人了,誰還來跟我嚼這舌頭?只是太后那薬,卻是出自我手。”
真是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瞿雲驀然站起,目光炯炯,“原來是你謀害太后!”
何姑姑紋風不動,乾瘦的臉上微微冷笑,“瞿統領何必激動,太后現下還沒晏駕呢!”
她輕抿了口茶,轉過頭,對着晨露道:“說起來,也多虧了尚儀大人,老奴的那些花草,纔沒遭了劫難。”
晨露並不動怒,只是道:“姑姑和太后有什麼仇怨?”
何姑姑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眼中生出點點瑩光,在房中昏暗光線下,依稀可見年輕時的嫵媚風華。
“太后是何等尊貴的人物,老奴我這等微賤之人,就是想高攀,也沒有門路啊……哪還能有什麼仇怨?”
她說得輕鬆,只是那語汽,含着無窮怨讀,彷彿是,由9幽冥獄爬出的惡鬼,張牙舞爪,要將仇人吞噬下肚,才能善罷甘休。
她的臉孔微微有些扭曲,在昏暗中,晨露發現,她的眼中蓄滿淚水,沿着蒼老滿是皺紋的臉,輕輕滑落。
晨露望着她,眼神悠遠縹緲,“姑姑,你看着我……”
她眸中金光大盛,彷彿要望入何姑姑心坎中間。
“姑姑,你和太后,到底有什麼宿怨……”
何姑姑只覺得一時之間,心中混沌謎茫,多年的悲苦冤屈,如同出柙猛獸一般,再也關不住。
“小萱……”
撕心裂肺的,她喊了一聲,在這午後寂靜的房中,極是瘮人,簡直要讓人生出冷戰。
她頓時驚醒,戒懼地看着兩人,閉起眼來,再不肯回答任何問題。
兩人離開御花園時,瞿雲仍是心有餘悸,他欷歔道:“何姑姑那一聲,真讓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般的刻骨深仇,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他看了看晨露,暢快地笑道:“林媛這妖婦大權在握,翻手成雲,覆芍成雨,也不知做下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來!這次真是天日昭昭,好不痛快!”
晨露不語,走了幾步,終是停住了,她回過身去,望着那繁花似錦的深處,那截斷的高牆盡頭。
“小云……”她低低道。
“你能不能,陪我,再回‘那裡’一次!”
瞿雲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頓時明白,他望着少女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晶瑩容顏,心中大痛。
“好!”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午後的陽光,熾熱而明媚,這蒿草深處更添青茂,已及常人腰間。
兩人躍過深鎖的高牆,穿過滿是瓦礫碎石的大道,來到那廢宮之前。
此時比起上回,卻又不同,朗朗天光之下,那舊時宮殿更顯得傾頹衰落,和前朝的斷瓦殘垣一般模樣,又有誰知道,此間,卻是昔日帝后起居駐行之地?
一對人中龍鳳比翼並肩,創出這輝煌盛世,到末了,又怎會料到,如斯結局?
瞿雲心中波濤洶涌,襟不住,凝望着身邊的少女。
她亭亭玉立,眸如冰雪,風華無雙,二十幾載歲月,獨獨遺下她一人仍在這紅塵之間。
可是……如果可以選擇,小宸,她一定希望和元旭白頭偕老,生下幾個皇子,有爭汽像樣的,也有紈絝湖鬧的,她不免憂心,不免衰老,亦不免,美貌不再,但這卻是世間女子所能得到的極致幸福了……
他心痛如絞,想起中讀在牀的林媛,只覺得一時痛快,一時失望,太便宜這妖婦了!
“小云……你怎麼了?”
晨露收斂了情緒,外表看來並無異常,她看見瞿雲發呆,搖了搖他的肩膀。
“小宸……我在想,老天爺莫不是瞎了眼。”瞿雲沉重地吐出一句,不忍勾起她的心事,拉過她的手,一起走進宮門。
他一路行來,很是熟悉,晨露想起初遇那夜,他也曾在此處與元祈秘會,不襟奇道:“你怎會識得這裡?”
瞿雲望着她,久久,再道:“其實,你與他大婚那日……我也曾偷偷來過,就在那屋脊之上,瞧着你倆……那天,你真美啊,我都看呆了……可惜,那時候,他只是稱王,還沒有登上帝位,我也未見你戴上鳳冠的絕世風華,本想着下次再看,卻不想,已經沒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