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堂堂天朝,竟由着一羣惡人肆虐……你們漢人說的禮儀之邦,我怎麼一點兒也沒感覺到?
二月剛過,天公甚是作美,冬日的陰冷寒氣一下都收斂起來,京城頓時春暖融融,一派草長鶯飛的氣象,就是下雨,也有了“天街小雨潤如酥”的柔媚。
街上正是人頭攢動,這濛濛細雨,把幾百年的青石路板,洗得光亮如鏡。人踏在上面,只覺得穩妥爽快。
街邊錯落有致的桐木正綠意勃發,如霧如幻的沙沙聲,使人不覺沉醉。
綠樹掩映下,都是店鋪酒家,其中最爲體面的,是那家掛有烏金招牌的百年老字號。
此時正是午後,人不太多,店中只有三四個酒徒,已喝得瞑醺,趴在桌上,早會了周公。
有三位客人,卻與衆不同。
一桌兩位,一男一女,衣着素雅,懂行的仍能看出用料不凡,兩人氣質非同一般,隱隱透出矜貴。男的四十上下,女的戴着帷帽,看身形舉止正當妙齡。
小二看着他們氣宇非凡,知道不是常人,沒敢上前聒噪。他看着另一桌獨酌的客人,一副心事重重、愁眉緊鎖的樣子,知道一時半會兒還不會結賬,也趴在賬臺邊昏昏睡去。
“小云,此處清風拂面、細雨潤衣,你該不會就請我到這兒喝茶賞雨吧。”
少女開口了,聲音清澈如同冷泉,沁人心脾。
“這次讓你見位老友,可惜她做的營生獨特,要午後纔開張,所以先在這兒等等。”
少女心中好奇,她知道師兄素來淡泊寡言,這次見這位老友,卻微有些興奮,甚至有些迫切。
“你該不會拐帶了哪家的小姐吧?”她面帶懷疑地看着對方。
瞿雲哭笑不得,以扇輕敲她的額頭,一副溺愛之態,“從你嘴裡出來,就沒什麼好話!我好歹也算小有職位,哪家小姐還用得着我去拐帶?”
身爲侍衛統領,雖然只有三品,卻是最近帝側的人,京城的權貴,有哪位不想和他結好?
更何況他雖然年過四旬,卻不失爲儒雅美男子,又有哪家小姐求娶不到?
晨露笑得狡詐,“等一下見到那位‘老友’,我一定把你受歡迎的實情全數告知!”
瞿雲張口結舌,被她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終於繳械投降。
他瞥了眼旁邊那面色沉鬱的青年,巧妙地換過話題,“要說拐帶,這位仁兄纔有此嫌疑!”
晨露睨了一眼,準確無比地猜中了事實,“今日是靖安公林源娶第十房小妾的吉日。那個軟弱無能的傢伙……也懂得禍害女子了。”後半句說得極低,帶着切齒的痛恨。
瞿雲知道,她對林家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了滔天恨意。
傾四海之水,也不能洗去的恨……
他把嘆息壓在肚裡,道:“這年輕人明顯不是常客,對着佳景美酒,也沒有絲毫興趣,只是不斷看着門外,滿臉愁緒。”
晨露暢快地低笑出聲,“鬧市勇劫新娘,國公驚失小妾。明日茶館又有得說書了。我們就慢慢看熱鬧吧。”
沒過多久,只見喜樂大作,喧鬧聲起,街上的人被強力排到兩邊,一行隊伍擁着一頂奢華花轎,浩浩蕩蕩而來。
旁邊路人都在議論紛紛,有的人贊國公府排場煊赫,只娶個小妾,也如此興師動衆;有的人揭出新娘不過是個青樓名妓,竟然也攀上高枝了。
晨露細細觀察着那青年,只見他全身顫抖,雙眼含着淚水,顯是聽到了人們的議論。
隊伍近前,馬上要從店前經過,那青年連手都在發抖,面色蒼白,卻鼓足了勇氣,胡亂以黑巾蒙面,拔出腰間長劍,衝了出去。
外面的無賴漢們瞧着有人鬧事,也一起鼓譟起來,把整個街面弄得混亂不堪。
只見那青年揮舞着長劍,瞧着雜亂無章,顯然是沒學過半點武功。那些國公府的家人僕役,倒有人學過一兩手粗淺拳棒,幾下便把他阻住,打得踉踉蹌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