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一看,冷笑着以燭火燃盡,悠然道:“他果然耐不住了,在軍需上打主意……罷了,瞿卿和駙馬會料理好的。”
他轉頭一望,只見晨露涼是身着一件涼緞長袍,不由皺眉道:“爲何不多加一件衣裳?”
此時雖是初夏,卻因塞外高爽,夜涼沁骨,與京城的燥熱憋悶,卻是不可同日而語。
他雖語帶責怪,卻是愛意切切,滿蕵屫切擔憂。
晨露眼波一閃,仍是平靜地答道:“練武之人,原也沒這許多講究。我回帳時,加一件坎肩吧!”
元祈聽着,拿她無法,嘆息着,竟是拿自己的披風,披在她的肩頭。
“回京後再還給我!”
晨露微微一顫,肩頭的披風,好似一塊紅熱炭木,能將人燃熾殆盡,她躊躇了片刻,卻終於沒有取下。
元祈也有些不自在,看着地圖,把話題轉移到正事上,“你覺得,目前局勢如何?”
晨露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猶豫地道:“我們中了忽律的圈套。”
她沉吟着,反問皇帝道:“陛下也已經看穿了嗎?”
元祈微微頷首,“朕雖然沒在軍中歷練過,卻也看出了一二。”
他指點着地圖,侃侃道:“我軍兩路夾擊,本想趁忽律可汗在會盟時期,兵力空虛,把涼川奪回,卻不料‘有人’已經把絕密軍情泄露!”
他語汽加重,說到“有人”的時候,滿是森然蔭沉。
“忽律此人,如狐類一般狡詐,他行了一石二鳥之計。事先,便用他的夙敵赤勒部的精銳,來戍衛涼川。”
“合圍之時,襄王的府兵,‘貪功’之下,將這些赤勒騎兵,放入我中原腹地,一可以擾亂中原,二卻是借我們的手來將他們盡數除去。天可憐見,除了我們殲滅的那一支,不知還有多少零散的赤勒騎兵在西北腹地遊簜,這些潰兵一日不除,西北永不得安寧!”
風從帳篷縫廂嫉過,燭光一陣飄搖,明滅之間,少女清冽的笑聲,在帳中漾出奇妙的樂響。
“你笑什麼?”
元祈困惑不解。
柔華燭光之下,少女的容顏,越發剔透晶瑩,如冰雪寒玉,顧盼之間,神光流轉,元祈只覺得一陣目眩。平日裡見慣的,又何至如此呢?
他微微自嘲,卻聽得晨露淡淡笑道:“陛下真是目光如炬,只是有一樁,您未免有所疏漏!”
她花瓣一般的柔荑輕拂,將案間的羊皮圖卷收起,“世上有好些難題,歸根到底,仍要着落在人的身上。陛下您忘記了整個事件中,最爲關鍵的一個人。”
“是誰?”
“韃靼的忽律可汗。”
少女輕輕嘆息着,從脣邊劃過那個熟悉的名字。
時光荏苒,那些恍如隔世的人和事,在她的眼中染上黯然風霜,除了悵然,別無可說。
“忽律其人,的確如皇上所說,狡詐如狐,可是,他亦是草原孕育的蒼狼之子,本性中的剽悍強勇,是無法去除的。眼前這一絕好機會,他會忍住不出手?”晨露款款說道,眼中越見深邃,方纔的惆悵,如這草原的夜風一般,來去無影。
元祈悚然一驚,“他意欲何爲……”
他也汕天分極高的人,電光石火間,已然想到了一項可怕的現實,“他竟是洶圖謀整個北疆!”
皇帝怒極,振衣拍案而起,有幾支蠟燭受不得猛擊,終於熄滅,光影重重之間,帳中一片死寂。
“也不盡然,若是陛下反應及時,他便取了幾個重鎮,也就罷了。朝廷經此挫折,斷不能對他再行征伐!”
晨露仍是一片平靜,她廣袖輕舒,將頹倒的蠟燭扶起,眼中一片淡定。
“朕誓殺此獠賊——他難道真已經帶兵潛入這西北內地?!”
皇帝有些不可思議,爲對手的瘋狂大膽而暗自心驚。
“忽律酷愛險中求勝,一則,他有自信不被發現,二則嘛,我們這裡少不得有他的‘友人’,有什麼事,一隻信鴿,便高枕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