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你說什麼?”
“他說,總有一天小姐會來接我,而我跟小姐在一起的時候,記得替他轉達一句話——”
說到這兒,麗芳懵地抓住她的手,瞪住她的眼睛,險些兒沒問出口。
“‘對不起,朕太愛你了,纔會不擇手段!’”怪不得秀文難爲情的半天吭不出聲,原來那麼肉麻。
麗芳咳嗽一聲以解尷尬,面色複雜萬分,一瞬間,千頭萬緒,散亂如麻,在腦子裡鋪展開。秀文接着道:“小姐不在的這些時間,皇上不準任何人追捕你們,還囑咐一定要讓紫霄殿和小姐在的時候一樣整潔乾淨!”再蠢,也知道這代表什麼,愛,滾滾如江水的愛!
麗芳按住石桌,緩緩地站起身,呼吸有點急促:“夠了!不要再說了,我好不容易……”滲透苦痛,“好不容易纔逃離了他的魔掌,任何事,只要他說的,我都沒必要聽到了!”狠狠地吞嚥一口,跌跌沖沖走了。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秀文愧疚叫,跳起來欲追去,不妨王嬤嬤在後頭,拿棒槌敲了下她的後腦勺,唬的她“哇”喊出聲,王嬤嬤啐道:“牛糞糊了眼的小蹄子,沒看見小姐在哭嗎,沒把的嘴,哪天給你縫上就不吭氣兒了!”
秀文揉着後腦勺苦臉道:“皇上的吩咐,我怎能不照做!老三八,長了順風耳了,我們這兒說話,就河邊搭衣服都能聽見!”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扭頭跑了。
王嬤嬤追幾步就累得喘吁吁,說道:“臭丫頭,哪兒都好,就是嘴巴討人厭!我真的得給她縫上才罷了。”一對冤家,有哭有笑。
麗芳回到房裡仍覺得驚心動魄,跑到牀上矇頭捂了一下,鑽出來,愛撫腹中胎兒,氣惱的想:“果真愛我,爲何玩弄我?”
這當兒,秀文在門外拍門喊:“小姐對不起!小姐,如果你不想聽,就當什麼都沒聽見,當我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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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南宮硯按照處方上說的:“每日早朝散後,御花園散步一刻鐘;晚間掌燈時分,喝一杯靜氣養神湯;中午在朝陽的地方坐一個時辰,閉目養神,拋去雜念。”
這是她留下的唯一一樣跟自己有關係的東西,儘管不能拋去雜念,閉目養神,仍試着去做。
遠遠地看着,張公公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后對面過來,忙迎着做了個揖,太后瞥瞥南宮硯,滿意的點點頭,道:“皇上好多了,張公公功不可沒。”
張公公亦是明眼人,微笑一下,說了麗芳來過的事,點點滴滴,跟她有關的,都說了。
太后聽了,變得陰沉,緊緊的抿着嘴脣,末了做個無可奈何地表情,往御花園去了。
光陰似箭,過了半夏,因麗芳有孕在身,一直沒圓房。同處一處,南宮睿且是陽剛年紀,偎着懷中美人兒,不是沒有衝動過。但不經過她的同意,不敢放肆,而她總藉口孕期拒絕,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令人不自在的生疏感,他內心有所領悟。
近日,會在飯館酒樓之類的地方聽見一些話頭,都是說南宮硯病重的。一個說,她不放在心上,兩個說,還不相信是真的,三個說,十個說,一百個說,她就心亂如絮了。
當南宮睿問她因何鬱鬱寡歡,她總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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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廝投給南宮睿一封信,原來是王妃寫的。她平安無事,在惠州定居,南宮睿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搬走,喜極而泣。
那司徒翼也常來看望麗芳,看南宮睿對朗月的事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才解開個心結。
後來,朗月嫉妒成性,管不住司徒翼去看麗芳,又起了殺心。
一隻**,一把匕首,恐怖的事再次發生在麗芳身上時,南宮睿沉吟道:“是時候了。”
有的人,偏生喜歡住在籠子裡,他沒辦法扼制。時間證明一切,他該面對殘酷的事實了。
親手把自己喜歡的人呈獻給仇敵一樣的人,可以想象,他已千瘡百孔體無完膚。沒有她,在京城,這個“空城”裡面,看不到任何希望,簡直深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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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挺着肚子站在他面前時,彼此都傻住了。
“孩子!是誰的?”南宮硯的第一反應便是瞠目結舌,指着她的肚子。
麗芳把他的手放在圓圓的腹部,觸感,以及這種舉動,她甜甜的微笑,給了他確切的答案。
“你看上去,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糟糕?”麗芳忽然上當受騙的樣子,轉過身,斜睨着他。
南宮硯立怔一瞬,陰陽齊匯,淚潺潺而喜悅綿綿:“朕預想到有這一天,纔想出這個法子哄你。”
她不悅的皺皺眉:“若按我說的處方做,保準好的,該死,我不該相信的!”故意要走。
手腕已在他的掌心內,猛一拉,她扭轉過身,撞入他的懷抱。
“放開我!放開我!別碰我!”
“聽說南宮睿去找王妃了,無論如何,你回不去了。”
“我寧願自己辛苦養活孩子,也不要靠你,你這個壞蛋!”麗芳咬牙砸他堅實的胸膛,淚水溢出眼角。
他又來了,邪惡的冷笑:“天下還沒有人敢這麼說朕,你是第一個。”使勁的望着她,吸收她,雙臂鐵打的相似,緊緊箍着她。
不,她不相信!狂躁的捶打,他巋然不動,任她發泄一番,咳嗽起來!呼吸困難。
不會真的打出了毛病,麗芳嚇得着急,慌忙給他撫胸:“怎麼樣怎麼樣!沒事吧陛下?”
南宮硯用手背拭下嘴角,笑意微微,喘道:“你的處方確實管用,只欠缺一副良劑。”
“什麼?”麗芳端來一盞茶送到他嘴邊,驚心的問。
“少了你,相思病不可能緩解,你說呢?”
盛夏,玫瑰長出朱沙色的花苞,風一吹,花瓣洋溢着一片片綻開,摘下一瓣,放在脣下抿抿……
甄麗芳回到宮裡,秀文隨在身畔,錦屏,秀春不用調去伺候別的主子,紫霄殿又熱鬧了起來!
南宮硯本讓她搬去流芳宮住,流芳宮前有專屬花園,一般妃子沒有資格,她是最佳人選,太后也這麼說。
“既然陛下不忍空着,把玉靈姐姐接來就是了。”她說。
南宮硯略顯驚訝,遂莞爾一笑。
麗芳親臨冷宮,丫鬟主子都喧譁着圍觀:“皇后娘娘來了,皇后娘娘來了!”
玉靈早聞後宮又立皇后,原來是她,那個一開始就失敗的人,最後卻成功了。
後宮如同一隻最華麗的花瓶,內裡裝着冒泡的污水。
南宮睿離開後,把那座宅子留給了王嬤嬤。王嬤嬤感激涕零,她無兒無女,院裡卻熱鬧非常。麗芳獲准每月兩次回家省親,每次都帶回一兩個孩子,不是孤兒,就是乞丐。
孩子們稱她“姐姐!”叫王嬤嬤“娘,”王嬤嬤喜得淚花一把。
她有一件心事,不,是兩件,一則父親遭到貶謫,二則婉常在逍遙法外。
若南宮硯早知婉常在身上有條人命,說什麼也不會放過她。世賢承諾一定會把她抓回來,麗芳卻反悔了:“還是放過她吧,冤冤相報何時了?曾經,是我有錯在先。”
“你沒錯,是朕,朕不應該聽信奸言。以後你說什麼,朕便聽什麼。”紗帳裡,鴛鴦交頸,他輕吐溫言,噴薄她臉頰上。
“要是你像以前那樣對我的話,我就跟南宮睿去!”猶未說完,嘴巴被他壓住,雙手胡亂掙扎,鼻音“嗯嗯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