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雪看着他如此悲天憫人的模樣,不禁有些樂了,“師兄,忘塵很乖的,不會給你惹麻煩的。所以,你不用如此的…視死如歸!”
說罷,眼角瞥了瞥身旁默不作聲的忘塵,輕輕彎了彎眉眼。
皇宮,公主寢宮,彩雲殿。
“廢物!都是一羣沒用的東西!”富麗堂皇的殿堂之上,墨瑤彩猛地將手邊的茶杯悉數揮落,破碎的聲音響起,濺起一地的水花。
跪在她身前的宮女們個個渾身顫抖,埋着腦袋不敢說話。
待墨瑤彩氣稍微平復下來之後,她身旁貼身的玉兒纔不緊不慢的上前,微微福了幅身子,畢恭畢敬的勸道。
“公主,莫要爲此傷了身子。說到底,顧傾雪不過是仗着太子殿下對她有恩罷了。”
聽着她的話,墨瑤彩微微擡起頭,眼眸在玉兒的身上打着轉,“繼續說下去。”
“公主,你想,若是沒有了太子殿下的保護,顧傾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皇城,隨便一位擁有念力的人,都能夠置她於死地不是嗎?”
“依你所言,是想要找人對她下手咯?本公主雖然不喜她,卻也不能白白就讓她丟了性命。畢竟,她是相爺之女,顧烈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仍舊舉足輕重。”
墨瑤彩把臉一沉,看的玉兒不敢直視她。
“公主,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知道公主殿下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殺人放火的事情我們不做,但是,若是她顧傾雪自己白白受了欺負,可就怨不得公主您了不是嗎?”
玉兒說着,便輕輕湊近墨瑤彩的耳畔,細聲細語的說着什麼。
墨瑤彩聽完,眸瞳中閃過一抹欣喜的光芒,顯然對於自己貼身宮女的主意十分滿意。
“既然如此,這件事情本公主就交給你去辦。若是辦好了,好處自然少不了你。”
說罷,她的目光輕輕掃視了一圈仍舊跪在地上的一干宮女,嫌惡的瞥瞥嘴角。
“都下去吧,去內務府各領五十大板!”
“是公主,奴婢這就告退…”
待宮女悉數退下去之後,玉兒靜默片刻,才低聲說道,“公主,帝尊回來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已然讓墨瑤彩聞言一怔。
她之所以會一直痛恨顧傾雪,其實最大的原因,不過就是帝尊收了顧傾雪做徒弟。
能被帝尊那般如謫仙的男子收作徒弟,是整個北承國千萬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
而她墨瑤彩,也是那其中衆多女子之一。年少時,初遇帝尊,她的心便一直放不下他。
然而,帝尊高冷孤傲,幾乎沒有任何女子能夠入的了他的法眼。
當年,她曾經放下公主的身段去向他表白心意,然而卻被他冷酷無情的拒絕了。
就連她想拜他爲師,都被他一句“本尊不收女弟子”而斷然拒絕了。
也是因爲他太過孤冷,太過無情,她才慢慢的放下對他的執念。不久以後嫁做人婦。
只是,除了她的貼身宮女玉兒知曉之外,無人再知道她心心念唸的人仍舊是那足以俾睨天下的封千域。
就在她以爲帝尊這一輩子都會淡漠而活時,卻得到了他竟然破天荒的收了一個女弟子。
而在她得知那女弟子竟然是一個念力全無的廢物時,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憤怒之餘,她愈發嫉妒憎恨顧傾雪。故而,纔會有了後來一系列的針對!
這一切,只有她身旁的侍女玉兒知道。她一次次的羞辱打壓顧傾雪,爲的就是想讓封千域對自己收的女弟子感到失望!
一直以來,她以爲只要讓封千域看清顧傾雪的無能,封千域便會將顧傾雪趕出師門。帝尊還會是曾經擁有那個孤冷高傲的帝尊。
她堂堂一個公主都入不了帝尊的法眼,憑什麼一個廢物也能成爲帝尊唯一的關門女弟子?!
是的,她不甘!故而,她一定不會就此罷休,讓顧傾雪好過!
“玉兒,你可知帝尊現在何處?”
玉兒怔愣了一瞬間,隨即微微的垂下腦袋,搖搖頭,“回公主,奴婢不知…”
墨瑤彩猛地握緊了手掌,眯起眼睛,掠過一絲絲失望的神情。
“算了,帝尊神出鬼沒,這些年來,本公主也算是有一些覺悟了。眼下,帝尊那邊不用你操心,只管對付顧傾雪便成。”
“是,公主!奴婢明白!”
晴空無雲的天氣,忽然間就開始烏雲密佈,黑壓壓的一片,讓人喘不過氣來。
忘塵正在院子裡給海棠花澆水,擡頭仰面,微微看了看天空,不禁微疑的喃喃道,“咦?這天是怎麼了?難道是要下雨了?”
“吱呀”一聲門扉被打開,顧傾雪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一身淡藍色的衣衫襦裙襯得她格外雅緻,一頭烏黑墨發,僅僅用了一根碧玉簪子斜插着,風一吹,宛若花中仙子。
忘塵回頭,不禁看的有些呆了。下意識的就將心中的讚美之語說了出來。
“主子,你好美…”
顧傾雪微微擡了擡手,輕輕撩起胸前的一抹黑髮,簡單的動作,卻散發了幾分慵懶的味道。
鳳眉輕揚,她淡淡的垂眸,“是嗎?”
語罷,像往常一樣隨意的坐在院子裡的軟榻上,仰面便注意到了頭頂灰濛的天氣。
“這天氣,怕是要下雨…”
“是啊主子,這些花可要搬到屋裡?若是放在風雨裡,豈不是可惜了?”忘塵望着院落裡各色各樣的花朵,隨口問着。
顧傾雪看也不看角落裡的花朵,貌似不以爲意的拒絕道,“無妨,這些花都是野生的,早已在經歷了無數次大風大浪。若是讓它們在溫室裡生長,雖然嬌豔,卻怎會如此堅韌?”
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其中暗含的真理,卻是需要聽着細細品味。正如她所言,忘塵是個聰明的女子。
“主子的意思,忘塵會意。”說完,她又想起了什麼,微微一笑,“主子,你愛吃桂花糕嗎?這時節,桂花香飄十里,忘塵今早閒來無事特意出門摘了新鮮的桂花,正想着要做一些糕點呢!”
望着她滿面似春風的笑容,顧傾雪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即也露出一抹淺笑,“忘塵還會做糕點?正好,我可以嘗一嘗你的手藝。”
忘塵彎起眼眸,難得一見笑的十分開心,“奴婢這就去廚房…”
一聽她要去廚房,顧傾雪便斂了斂笑容,微微思索片刻,道,“老太太的禪房就在廚房的後面,你做糕點記得多做一份,給老太太送過去。記住,將糕點送去即可,切勿與老太太有衝突。”
對於顧家的事情,忘塵雖是不太瞭解,但是經過了這幾日的接觸也隱隱能夠看出一些簡單的事情。
故而,對於自家主子在相府不受待見的事情,也略有所見所聞。
“主子你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嗯,去吧。”
忘塵離開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顧傾雪的眼底,直到小院重新恢復安靜時,她才淡漠的凝起眼眸,涼涼的開口。
“既然來了,何必再躲躲藏藏?”
話音剛落,院子裡一層的落葉忽然間就悉數飄舞在空中。像翩翩起舞的枯葉蝶,沒有方向沒有份量。
空蕩蕩的小院中,一抹白色的身子漸漸現出原形。白衣袂袂,長髮亂舞,衣角隨着秋風的吹拂,在空氣裡劃過優雅的弧度。
來人面冠如玉,潔白無瑕,冷冽的眉眼,刀削斧鉞般堅毅的輪廓。高挺的鼻樑,淡薄的脣瓣,忻長的身形。
這無數次在腦海裡出現又消散的身影,顧傾雪微微垂了垂眼眸,頭一回居然害怕面對一個人。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師父,帝尊封千域。
此時的封千域,僅僅是負手而立,任何念力都沒有使出,四周的氣場都無比強大,連溫度都不自覺的降了下來。
她擡眸,黑漆閃亮的眼眸定定的對上他略顯冰冷的瞳眸。雙目對視,彷彿隔了幾個世紀那般漫長。他看不透她,她亦窺探不了他。
一時間,四目相視,誰都沒有先開口,四周安靜的能聽到落葉的聲音。
良久,封千域不動聲色的輕輕移開目光,說了不着邊際的話語。
“這段日子不見,你體內的念力,似乎有了些好轉。至少,你現在已經能夠察覺到人的氣息。”
他的話,淡漠無悲無喜,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顧傾雪只是安靜的聽着,沒有說話,眼底劃過的一抹隱藏的落寞。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她的念力在好轉能夠察覺到任何人的氣息。不過是他身上淡淡的藥草香太過熟悉,她才能夠察覺到他的氣息。
天空中有落葉輕輕地落下,她靈活的翻身下了軟榻,柔軟的秀髮在空中劃過一抹驚豔的弧度。
眨眼間,她已定定的站在他的身前,距離不過半臂。
她伸出手掌,倏的盈盈一笑,宛若初次見面時她的古靈精怪。
“吶,師父,這個,送給你。”
封千域的目光微微移到她的手掌之中,在那裡,靜靜的平躺着一片尚還青綠的樹葉。
他依舊負手,不接受不拒絕。
她很執着,他不說話,她就一直舉着手,將掌心中的樹葉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他的眼前。
就彷彿,她想要將自己的心意也一併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