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端來找她的時候,她正獨自一人坐在茶樓喝茶,與身旁三三兩兩談笑風生的情形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
深秋的涼風慢慢的吹過她的鬢髮,彷彿與世隔絕,不帶一絲人間煙火。他恍惚記得第一眼見她時,給自己的那刻骨銘心的驚豔。她眼中的堅韌不是一般人所能表現出來的,這樣的女子,應當是有故事的。
摺扇一展,他踏着徐徐的步伐走到她的身邊,隨即一合紙扇,在她的身旁坐下。
“怎麼?心情不好?一個人坐在這裡喝悶茶,居然不叫上本公子。來,小二,上壺酒!”說着,他又一展紙扇,輕輕搖了搖,勾脣一笑,“通常,本公子不開心的時候都是來喝酒解悶的。顧姑娘,喝嗎?”
說着,將小二拿來的一壺酒擺在她的面前,帶着些挑釁的目光看着她。
然而顧傾雪只是擡眼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纖纖玉指繞過她面前的酒,兀自繼續喝着清茶。王逸端微微一笑,有些好戲沒看到的嘆了嘆氣,遺憾的看着她,隨即自己拿了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美酒。
“哎,現在的有些人,連好酒都不敢嘗試,真是白白浪費了如此佳釀。”
他說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放下空杯,擺在顧傾雪的面前,徐徐搖着紙扇,又問道,“不知顧姑娘是爲了何事一個人在這裡黯然神傷呢?不知能不能說給本公子聽一聽?說不定,本公子還能幫你出出主意。”
聽他說完,顧傾雪纔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擡眼看了看。
“如果大公子只是來取悅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王逸端笑了笑,“顧姑娘這般冷漠,到讓本公子想要帶你去書劍閣的一腔熱情都不禁冷了幾分。”
聽他說要帶自己去書劍閣,她不禁擡起頭定睛看着她,有些激動的道,“今日便去嗎?”
“看來,顧姑娘最感興趣的還是書劍閣。不錯,本公子得了家父的指示,今日便帶你前往書劍閣。只是,路程有些遙遠。還希望顧姑娘先行會去準備一番,帶上一些乾糧,以備不時之需。”
顧傾雪微微皺起眉頭,有些不解得問道,“書劍閣難道不是在金陵城中?”
王逸端聽罷,搖搖頭同她細心地解釋道,“書劍閣的確是在金陵城中,然而,它隱藏在金陵城內最隱蔽的地方,位於金陵城最東邊,那一層層的山巒之中。”
他說着,目光沉沉,倏地看向遠方若隱若現的山巒。顧傾雪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間便明白了過來。難怪一直都找不到書劍閣的下落,原來是藏在大山之中。
晌午時分,顧傾雪收拾包裹,準備隨王瑾一同前往書劍閣。清修子飛鴿傳書說已經在福滿樓的酒樓等着她。
墨彥陵從王府聽說了顧傾雪今日便會前往書劍閣一事,便急匆匆的趕了回來。剛從門口下馬車,便見到王逸端站在一輛馬車旁,而顧傾雪已經拎着包袱走了出來。見到墨彥陵,她只是神情複雜的抿了抿脣,低低眼眸沒有多說什麼。
“見過太子殿下。”一旁的王逸端恭敬地朝墨彥陵輕輕拱了拱手,算是打了聲招呼。
墨彥陵的目光仍是靜靜地落在她的身上,良久走到她的面前,詢問道,“從書劍閣回來,你會再回到金陵嗎?”
沉默片刻後,顧傾雪微微點頭,淡然的看着他道,“我會直接回皇城,到時候在皇城爲你接風洗塵。”
一如既往客氣疏離的語氣,儘管他已經多次向她表明自己的真心,也依舊換不回來她的迴應,就像他說的那般,她的心裡已經裝下了另外一個男子。故而,他永遠都不會得到她,只能說放手。
“既然如此,那你早去早回,別讓相爺太過擔心。”他說着,暗暗握緊了背在身後的手指。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臉龐的表情十分溫和。
顧傾雪微微點頭,遂不再有任何言語,徑直走到王逸端的身旁,朝他淡然一笑道,“大公子,我們走吧。”
王逸端微微點頭,隨即又像墨彥陵微微低了低眼眸,便上了馬車。
待馬車漸行漸遠之後,墨彥陵才慢慢放開一直緊握的手掌。手掌之中,是因用力而浮起的一些抓痕。
另一端的顧傾雪正暗自爲着就要見到去書劍閣而興奮,畢竟她此番冒險逃出來,就是爲了能夠讓自己得到一把適合自己的武器。
車內,王逸端一邊搖着紙扇,一邊默默注視着她。
意識到他的眼神微微有些灼熱,顧傾雪凝了凝神情,沉默片刻,問道,“我們從這裡到書劍閣,大抵需要多長時間?”
“快的話,不出半日就能到。但是,在到達書劍閣時,途徑一座無名山,無名山一帶經常會有土匪出沒。若是我們不幸遇上土匪,必然就會折騰一番才能前往書劍閣。如此一來,就是容易耽擱時間。”
聽罷,顧傾雪沒有說話,忽然像是想起什麼,掀開車窗簾子,透過縫隙之間,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福滿樓,遂道,“麻煩大公子讓車伕在福滿樓門口等我一下。”
王逸端雖不解,卻也沒有過多詢問,只是按她的吩咐,將馬車停在了福滿樓的正門口。很快,顧傾雪便下了馬車。
剛一下馬車,就能看見正抱着酒瓶在門口喝的大醉酩酊的清修子。她不由得微微汗顏。
時間緊迫,她只得連忙將他扶起,慢慢朝馬車走了過去。上了馬車,清修子一眼便看到端坐在一旁的王逸端。
不用猜,這肯定就是城主王家的大公子。他雖然能猜得出他的身份,但王逸端卻並不認識,遂上前一步,問道“不知這位前輩尊姓大名?!”
“清修子。”不等顧傾雪介紹,他已經自顧自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王逸端的眼神中閃過微微的驚訝之心,顯然他對清修子的認識早略有耳聞。眸底倏的升起一抹敬意。
“晚輩王逸端見過前輩!”在外人面前,王逸端纔會稍稍的淡然,不像素日裡的那般嚴肅。
“唉…不用客氣,老頭子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清修子婉言謝絕。
馬車一路平穩的向前行駛,哭過無名山時,所幸並未遇上土匪。
傍晚時分,他們來到書劍閣。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顧傾雪和清修子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這裡就是書劍閣。
眼前,是一個坐落在山腳下的破落小山村。走進山村,路邊有三三兩兩,成羣結隊的小孩子正在互相嬉戲打鬧,玩的不亦樂乎。
近黃昏的時分,不少家家戶戶都冒出了炊煙,顯然是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偶爾有幾位花白老人在門外交談,促膝長談。小村莊的建築極其普通,可以看得出來,村民們的生活非常樸素。
顧傾雪微微狐疑的看了看身旁的王逸端,皺眉道,“大公子,你該不會是帶錯路了?這裡…只不過是一個小村莊而已,怎會是書劍閣?”
王逸端看着她,眼神定定道,“不管你信與不信,這裡都是書劍閣,鐵定錯不了!”
一旁的清修子摸了摸鬍鬚,也點了點頭道,“不錯,這裡的確就是書劍閣。你們看這裡百姓是使用的農具,能把農具打造的如此精良耐用的,怕也只有書劍閣了。”
聽他這樣一說,顧傾雪便將目光移到每家每戶門口擺放的農具上,確實,比起其他地方的農具,這裡的農具更爲鋒利而精良。
正當他們在村門口細細探究時,不遠處上山砍柴的年輕力壯的青年男子回村了。看到門口站着的幾位陌生人,一眼看出來便知不是村裡人。
他們不由得一愣,面面相覷。其中一位膽大的走上前,詢問道,“請問你們是什麼人?來我們村,是來作甚?”
王逸端隨即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道,“在下是想來找一個人,不知那人現在可在家?”
聽他說來找人,爲首的青年人上下打量了他們三人,而後問道,“來找何人?”
王逸端微微噙着笑,不緊不慢的道,“你們村長。”
一聽是來找村長的,爲首的青年人不由得眉頭皺了皺,“那你們來的真不湊巧,前些日子,村長老人家感染了風寒,風寒侵蝕入骨,如今一直在牀上昏迷未醒。我看幾位還是改天再來罷。”
聽說村長昏迷不醒,王逸端臉上的神情不由得一怔,“你們村長昏迷不醒?不知是哪一天開始的?”
這時,青年人的面龐微微有些不自然,隨即又嘆了嘆氣道,“已經有好幾天了。”
王逸端定定的看着他,試探性的問道,“可以讓我們去看望一下村長嗎?家父與與你們村長是老朋友,今日特讓我來送一封信給你們村長。”
那青年人聽罷,微微猶豫了片刻,欲推脫道,“既然是送信,那公子你把信交給我,我到時候自會轉交給村長。”
“這…”王逸端略微皺下眉毛,看了看一旁的顧傾雪和清修子。
清修子撇撇嘴巴,一把將他拉開,自己上前一步直接對上那青年的面容,吹鬍子瞪眼的道,“直接跟你們村長老兒說,清修子在等他,愛見不見!不見老頭子我就要走了!”
青年人見狀,不禁微微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忙朝他做了一揖,“原來是前輩,晚輩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前輩贖罪。既然這樣,晚輩便帶你們去見村長。來,這邊請!”
清修子轉身,對着顧傾雪露出一抹驕傲的笑容,隨即昂首挺胸的大步向前走去。顧傾雪抽了抽嘴角,沒有想到他的面子居然會這麼大。
倒是一旁的王逸端有些尷尬的清清嗓子,隨即不自然的朝顧傾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