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見不到金蘭了,因爲金蘭病死了。
他是偷偷離開的,沒讓金蘭知道,金蘭發現男人失蹤以後,追着他的身影一直跑進了黑石山,可惜的是沒有追上,從此以後金蘭一病不起。
…………………………
金蘭病倒了,在炕上一直躺了一個多月。
女人發着高燒,睡夢中呼喚着紅旗的名字,睜開眼是紅旗,閉上眼看到的還是紅旗。
晚上的時候,她感到紅旗就在自己身邊,伸手過去卻是空空的一片,淚水就打溼了枕襟。
紅旗娘嚇壞了,一直守在兒媳婦身邊,她知道兒媳婦是思念兒子心切,坐下病了。
紅旗的身影一直縈繞在金蘭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她跟紅旗是戀愛,戀愛中兩個人相互瞭解,相互溝通,最後又相互摩擦……。
女人一旦被男人抱過睡過,她的感情就傾向了那個男人,也會把自己的一生毫無保留獻給他,這是女人的宿命,也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性格。
紅旗並不英俊,高高瘦瘦,眼睛不大,皮膚也不是很白,他沒有何金貴那樣健壯的身材,也沒有李大牛那樣淵博的知識,但是金蘭就是愛他,這個男人雖然沒有帶給她快樂,但卻是她心理上的良藥。
紅旗的勤勞和善良早就深深征服了金蘭的心,沒有紅旗,她感到好像是丟失了全世界。
紅旗的弟紅兵看不下去了,看着嫂子病倒他也心疼,他開始勸金蘭:“嫂子,你別急,要不我到城裡,把俺哥找回來?”
金蘭就搖搖頭:“找不回來了,紅旗的脾氣俺知道,他決定的事兒,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他是躲着不見俺,人海茫茫,你上哪兒找啊。”
紅兵就說:“嫂,要不……俺代替俺哥來照顧你吧,你把俺當成是他。”
金蘭擡頭看了看紅兵,又搖搖頭,紅兵畢竟不是紅旗,小叔子怎麼可能當丈夫用?這不笑話嗎?
金蘭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紅兵心裡酸的不行,偷偷躲在一邊同樣大哭了一場,他心疼嫂子,也替哥哥感到惋惜。
紅兵跟紅旗的關係很好,哥倆一塊從小長大,從來沒紅過臉,紅旗一直在護着弟,幫着弟。
現在哥哥成了殘廢,家裡傳中接代開枝散葉的人物只有交給紅兵了。
紅兵也幻想過戀愛,其實他暗戀嫂子很久了,但是嫂子嫁給了哥哥,他只能望嫂興嘆。
真是叔到用時方恨嫂啊……他心裡默默祝福嫂子跟哥哥生活快樂。
得到金蘭生病的消息,素琴跟李二狗嚇壞了,深深爲閨女擔心,最後只好對紅旗娘說:“親家,我們還是把金蘭接走吧,回孃家休養一段時間,紅旗如果回來,我們再送金蘭回家。”
紅旗娘沒辦法,兒子不在了,根本留不住兒媳婦的心,她只好點點頭答應了。
金蘭回到了孃家,休養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纔好,病好以後人瘦了不少,話也少了很多,女孩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笑色,整天一副沒精打采
的樣子。
終於有一天,金蘭跟素琴說:“娘,俺要走了。”
素琴問:“閨女,你到哪兒去?”
金蘭說:“俺要走出大山,把紅旗找回來,他是俺男人,就是死,俺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素琴嚇了一跳,趕緊勸說:“閨女,你從小嬌生慣養,根本沒出過大山,這人海茫茫,你上哪兒找啊?再說即便找到了紅旗那又怎麼樣?這你還不明白嗎?紅旗根本不想見你,他想你改嫁,不想耽擱你一輩子。”
金蘭說:“俺知道紅旗是爲俺好,他越是這樣俺越放不下他,他離開兩個月了,不知道活的好不好?冷了咋辦?餓了咋辦?病了咋辦?身邊沒個貼心的人,他可怎麼活啊?俺不放心,一天找不到紅旗,俺一天不回家。”
素琴說:“紅旗又不是孩子,他長大了,知道照顧自己。”
金蘭說:“娘,你別勸了,俺決定了,找不到紅旗俺就死到外頭。”
金蘭已經下了最大的決心,這次出門非找到紅旗不可,紅旗是他一輩子牽掛的男人。
第二天金蘭就收拾了行李,離開了黑石山,女孩子第一次走出大山,踏上了尋夫之路。
何金貴跟李大牛修過的那條路就在腳下,綿綿延延120多裡,金蘭整整走了兩天才上了對面的國道。
她沒有坐過汽車,也沒有見過城裡人,但是她知道,上汽車要買票。
她安安穩穩坐在座位上,頭上繫着一條紗巾,懷裡抱着包袱。漫無目的坐在車上,不知道腳下的路在何方。
那條紗巾是紅旗跟她成親一個月前買給她的,男人還親手幫她戴上。現在紗巾還在,幫她戴紗巾的人卻不在了。
紅旗說金蘭戴上紗巾的樣子更好看,金蘭就時刻把那條紗巾帶在身邊。她不知道尋夫的路有多長,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更加不知道紅旗去了那個城市。她只是漫無目的的找,覺得只要離開大山,就會距離男人近一點。
就在金蘭離開黑石村三天以後,何金貴的童養媳香草也離開了黑石村,消失不見了。
香草的離開比較離奇,她沒有跟家裡留下一句話,只是給他爹孃留下了一封信。
那一天何金貴正在村子的後面修路,他爹何老庚慌慌張張趕到了工地上,拉着金貴就往家裡拖。
何金貴被拉得莫名其妙,趕緊問:“咋了爹,家裡着火了?”
何老庚氣喘吁吁說:“比着火更厲害,香草……香草不見了。”
“啊?”何金貴打了個冷戰,:“我姐,我姐怎麼不見了呢,她一個大活人能到哪兒去?”
何老庚說:“估計是離家出走了,她留下了一封信,你看看就知道了。”
何金貴着急忙活跟着爹往家趕,進門一看,香草的房間果然空了,桌子上有一封信。
信是這樣寫的:爹,娘,俺走了,謝謝你們對俺的養育之恩,謝謝你們對女兒的貼心照顧,雖然俺不是你們親生的,可你們對俺比親生的
閨女還要親。
這麼多年來,俺沒有在爹孃面前給你們盡過一天的孝道,想起來心裡真不是個滋味。現在金貴修了一條路,俺要順着這條路走出去,走出大山,到山外的世界去看看。俺要打工掙錢,將來好好孝敬爹孃的,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
不孝女香草拜別。
金貴發現,那張紙的上面有兩個輕輕的褶皺,那是香草寫信的時候流下的兩滴眼淚。
何金貴一鬆手,手裡的信紙飄飄搖搖落在了地上,就像一隻潔白的蝴蝶。他坐在了椅子上傻了。
只有何金貴明白香草離開的真正意圖。
香草是爲了逃避,就是要逃避何金貴。
香草跟金貴青梅竹馬,從小就生活在一塊,她早就把自己當成了何金貴的老婆,而金貴對香草卻只有姐弟之情,並無夫妻之意。
何金貴三歲那年就在香草的呵護下長大,他跟香草在一個鍋裡舀飯,一張餐桌上吃飯,五歲以前兩個人一直在一條炕上。
香草拉着他的手走過村子的大街,走過村南的高粱地,走過村頭的小石橋,也走過哪所破敗的小學。
香草對何金貴呵護備至,他對弟的感情甚至超過了對親生爹孃的感情。
就是她爹李栓柱被槍斃,屍體擡回來的時候,香草也只是看了一眼,卻沒有落淚。現在要離開了,香草竟然哭了。
雖然這封信裡沒有提到何金貴一個字,可金貴知道,香草就是爲了他。
香草一直盼着自己快快長大,長大以後早早嫁給金貴,可她怎麼也沒料到,何金貴竟然會娶了丁香跟桂蘭。
每天晚上何金貴跟桂蘭在炕上鼓搗,還把一張炕板弄得咯吱咯吱響,兩個人親嘴的聲音啪啪山響,香草在這邊確實受不了。
她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子,怎麼能經受得住?
她的心就跟着金貴和桂蘭在這邊盪漾。
這樣的日子對香草來說就是煎熬,還不如離開的好,眼不見心不煩。
她帶着對金貴的祝福還有對爹孃的思念離開了,這一走好幾年都沒有回過黑石村。直到衣錦還鄉成爲女老闆的那一天。
何老庚急得直跺腳:“金貴,你姐姐可是山裡的丫頭,從小沒有出過門,她連汽車都沒有見過,一個人孤苦伶仃可該咋活?你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金貴陷入了糾結,目前的修路計劃正在關口上,方圓五個村子的路眼看就要通。現在的金貴已經是村長了,他爹何老庚從村長的寶座上退了下來,黑石村幾百口子人都看着他吃飯呢,怎麼能隨意離開呢?
金貴咬咬牙說:“爹,你放心,我一定把姐姐找回來,她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把她拉回來。”
何老庚抽了一口煙,把煙鍋子使勁在椅子上磕了磕,纏起來別再腰裡,這才說:“香草雖然沒有嫁給你,可她是我何家養大的,她生是何家人死是何家鬼,什麼時候都是你親姐。去跟大牛說一下,你先把修路的事兒放放,把香草找回來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