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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絕宴

不管是怎麼樣的美好,都像是一個精緻又毫無生氣的假面,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更像是一個可以肆意玩樂、能夠放縱情感卻又無法真正喜愛上的遊樂場。

——從很早之前,他就這樣覺得了。

冰冷的水從指縫間溜走,僅僅餘留下徹骨的寒意,廣場上四散着啄食的白鴿低低鳴叫着,潔白的羽翎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亮色。

真的是……非常的無趣呢。

他擡起手來,覆上自己的雙眼。

不論是逐漸破敗的傑索家族,還是那個趾高氣揚的、繼承了與他同樣姓氏的“哥哥”,亦或是什麼其他的、別的東西……

都是這麼的無趣啊——

隱藏在陰影下的紫羅蘭色眼睛,逐漸浮現出駭人的絕望與瘋狂。

腐壞的,單調的,糜爛的,令人厭惡的……

啊啊,多麼想把這些全都破壞掉呢~??如果“砰”的一聲把整個世界都炸掉的話,會不會,就能夠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

“啊!請等等我們,二少爺——!!”

誇張的呼喚從隔了半條街道的距離傳來,他把手慢慢下移,修長的手指撫平嘴角扭曲的笑意,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他又是傑索家族那個頑劣又無能、長期被排擠在權利圈之外的“二少爺”了。

啊哈,這些蠢笨的小丑們……

受到驚嚇的白鴿接二連三的振翅飛了起來。

白羽,鳴叫,四散的水珠,折射後七彩的陽光,精緻的噴泉,熙攘的人聲。

——能夠飛翔的自由。

冰寒的眼底浮現出一瞬的柔軟。他向着那些氣喘吁吁跑到自己面前的家族成員們露出連眼睛都眯起的笑容,燦爛的笑意卻沒有辦法完全掩飾住自己的惡劣。

像是任何一個心思簡單的少年一樣,他向着其中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伸出手去,滿臉毫不隱藏的不懷好意,纖長手指在陽光下泛起瑩白的色澤。

“吶吶,約瑟夫~你答應要幫我去買的棉花糖呢?……?”

“該死的——!臭小子!長眼了沒有!!”

他壓低身子,飛快的掠過了剛剛被他撞到後腰的健壯男子,把那一聲驚怒交雜的吼聲甩在了腦後。

哼……被人近身都沒有反應過來,又是一個蠢貨。

他笑嘻嘻的轉身做了一個鬼臉,指尖點過左眼下的倒皇冠刺青,誇張的滑向身側。

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哈哈大笑。

——用這樣的方式,來盡情揮霍這難得的喜悅。

惡作劇般、看見別人憎惡驚懼的眼神會得到快感的喜悅。

能夠掌控他人的情感與思考、征服之後既滿足又空虛的喜悅。

“啊……”

沉浸在飛速運轉的思緒與扭曲的快意之中,他腳下一個踉蹌,向着走在他身前的少年倒去。

——在身體接觸的那一剎那,儘管對方並沒有做出抵抗警戒的動作,他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被隱藏的很好的戒備。

嗯……?

趕在快要倒下去之前的一瞬間穩住了身體,順手將好像沒有反應過來的少年撈在了懷中,他低下頭去,像一個好不容易找到有趣玩具的小孩,正打算好好打量一下能夠娛樂自己的新奇事物。

嗯——?!

他感到些微的驚異。

是一個看上去纖弱、身周卻縈繞着寧靜安謐氛圍的棕發少年。

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一雙眼睛。

純粹的、乾淨的……

就像是……他曾經喜歡過很久一段時間的香草冰欺凌。

淺淺淡淡的甜味,並不十分耀眼,也不會太過於引人注目,可是當時間一點一點褪去之後,就會發現,你的舌尖已經將那種氣息深深銘記,或許之後你還會遇見其它喜歡的味道,但是,只有這一種,已在不知不覺中於心底刻上無法抹消的烙印。

啊啊,真是有趣?~。

他湊在還處於愣怔中的少年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吐出曖昧的話語。

——會是什麼樣子的反應呢?

是像那些故作嬌羞的女孩子們一樣,垂下眼簾、臉上微微泛起淡紅呢,還是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們一樣,露出厭惡的神情,一把推開他、從而遠遠的逃開呢?

那個少年只是嘴角一抽,平靜的視線從他眯起的眼睛與倒皇冠的刺青上滑過,然後退後兩步,優雅卻又生疏的回答了他。

——不對,他錯了。

那雙眼睛,不是因爲懵懂無知與廣博寬泛的仁愛而一片純澈。

在那樣明豔的金棕顏色的底處,泛着隱隱的暗色。

——會是些什麼呢?

啊……

像是孩子一樣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燦爛笑容,他把視線投向少年手裡特地顯露出的甜點包裝盒,滿懷愉悅的點了點頭。

有一點,被引起了興趣。

在讓我感到無聊之前,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願望呦~——可愛的不知名先生?~。

無責任小劇場:

“吶吶,不知名君,這種口味的甜點很不錯呦,是在哪裡買的呢?”

“……”

“啊,對了——這個是香草味道的棉花糖哦?~想要嗎,想要嗎?~”

“……”

“——嘖,真是可惜哦,看起來是不喜歡嗎?吶,約瑟夫——”

“等、等一下啦!”

終於不再維持緘默一口一口品嚐着自己點的新款咖啡,少年苦笑着擡起頭來,制止了他興味盎然的騷擾行動。

“不要一個人在那邊自說自話啊,我不是很喜歡吃棉花糖的。”

嗯?總算是有反應了嘛。

他用左手託着腮幫,特意拉長的尾音,也帶上一絲被他所喜愛的、甜膩又低滑的觸感。

“不是因爲主人在一邊默默無言,才讓客人不得不自己尋找樂趣的緣故嘛~?作爲一個連名字都不告知的主人,實在是太·失·職了呢?~”

對方輕微的摩擦了幾下右手的拇指與食指,平靜的視線與隱含惡意的他的對上——

“那麼,就請稱呼我爲‘綱吉’吧。”

不是全名。

——始終保持着警惕,沒有被那樣刻意的平緩氣氛所迷惑。

真是太理想了~

他彎起嘴角,指尖輕輕點在左眼下的刺青上。

既然如此……

“白蘭。我是白蘭哦~。”

淡漠的視線滑過恭恭敬敬侍立在一旁的家族成員們。

——那樣的家族,還配不上他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