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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短暫的昏迷過後,待邢佑再次清醒過來時,他看到了牀頂上,一縷縷顏色豔麗的輕紗羅幔。
那幾秒的錯覺讓邢佑恍然以爲,他此刻是置身於邢宅。
可是,當他的瞳仁逐漸清澈,從牀上吃力地坐起時,陽光傾瀉入他墨黑色的瞳底,他的眼前,景緻一片堂皇富麗。
偌大的廂房裡裝修精緻華貴,圓桌石凳,紙窗竹簾,牆壁上還掛着若干幅芳草碧色,充滿詩意的畫卷。在窗臺邊上,一個樟木獨座上面放着一盆顏色淡雅白色小花,而他的牀邊旁的牆角放置着一張鏡臺,銅鏡色暗,照着人的氣色,也有些泛黃而不真實。
看着這裡佈置的一切,邢佑愣了好幾秒才恍惚地回過神來。
這裡不是邢宅!
那麼……
腦海中一連串斷斷續續的記憶很快串聯在一起,曾發生過的事件猶如倒帶一樣拼接而起然後在他的腦海中慢慢播放。
沒錯啊……
他穿越了……
還見到了族長和一個神秘的男人,然後……
“嘶
!”一想到接下來的事情,他的腦袋就忽然一陣抽痛讓他不禁連連抽氣。
手指按壓着太陽穴,他雙眉緊蹙着咬牙赤腳踏下了牀。
尋着牀腳邊的皮鞋,纔剛一套上去就發現皮鞋的鞋底在什麼時候已經穿了個大洞,沒辦法再繼續穿下去了。
隨便地坐在織錦被褥上,邢佑神情依舊有些恍惚。他還是那身破爛的裝束,身穿的短袖襯衣不知道何時已經裂了無數道口子,像被撕咬過的痕跡。剪裁恰到好處的休閒西褲也被什麼啃爛出一個一個裂洞來,褲腳還一邊長一邊短。
雖然自己的模樣如今來說是狼狽邋遢,但是唯一讓他覺得奇特的就是,他身上除了髒之外,卻不見一處血跡,就連胸口上的皮膚也是完好無缺的,一點破損的痕跡都沒有。
難道穿越的時候還自帶了異地復活滿狀態?
那麼翡翠還在不在他的身體裡?
邢佑狐疑地摸着自己的胸口,然後臉色一冷,即刻擡起手臂咬破了自己手指。
指腹的皮膚傳來一陣破裂的微響,同時,也從門口處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
“呀,小乞丐,你在幹什麼?”
看着指腹上從牙印處滲出來的一點點鮮紅刺目的血,邢佑的心中頓時一凜。
翡翠不在了。
過度的深思導致他沒發現已經有人走了過來,直到他的肩膀被人搖了兩下,他才恍然回過神。
“小乞丐,你咬破自己的手指幹什麼?”
邢佑一驚,連忙擡頭仰視。
面前的男人,一臉精緻清秀的俊容,他再熟悉不過。
一頭如雲煙似的墨黑的長髮盤起一束,帶上精緻的羊脂玉冠,留下幾縷銀白色的髮絲落在額前。
他身上的淺藍色長衫直至腳跟,衣領和掩至手掌處的袖口分別繡着淡雅的雲騰花紋。雪白的滾邊與他的白皙膚色互相映襯,將他襯托得猶如一個桀驁不羈的風流少年,但那雙清澈的瞳仁底,卻又恍惚帶着點青澀。
他輕擡細手,在邢佑的眼前晃了晃,眨巴眨巴着眼睛囁嚅道:“小乞丐?你怎麼了?被我砸傻了?”
鍾玉澈直起身板,挑眉回想着剛纔從二樓被孃親推下的那一刻,因爲險些掉錯了懷,被門口幾個保鏢驚險地接住,但他的腳卻結結實實地砸在了那個小乞丐的腦袋上,乞丐一下子就沒了意識。
不過是他的腳,又不是他整個人砸中乞丐,這個乞丐難道還這麼脆弱不堪被他砸傻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兀自挑眉暗忖,邢佑的內心暗涌翻騰,一種燙熱激動的熱流從心底深處驟然溢上他的眼眶。
他一下子赤腳站起,猛然將面前還在發呆的人兒緊緊地抱着懷內!
“鍾涵!呵,鍾涵!”過度的激動讓他低喘,讓他不自覺地手勁加大摟住那人的腰身,宛若要將他掐斷一樣深深地嵌在自己的懷裡。
“哇
!!救命啊
!放開我,放開我!!”鍾玉澈措手不及地拼命揮舞着雙手想要掙開。
緊抱着他的乞丐,渾身臭味沖天,但是手勁卻出奇地大。他不僅掙不開,更被他抱得幾乎窒息。
他的呼叫聲引來了從門口經過的幾個凶神惡煞的護衛,三個護衛一下子衝了進來,張口就喊:“玉少爺!”
“來人啊!快……快救我!”
聽到鍾玉澈的求救聲,三名護衛大汗即刻衝過去將他們兩人拉開,並且快速地連揍了邢佑幾拳,將他制服在地。
“呃……”雙手被反鉗在腰後,他的腰部被一隻膝蓋狠狠地壓住,劇痛難擋。邢佑痛苦地竭力仰首,看着一臉苦悶委屈的少年,大聲痛喊,“鍾涵!是我!”
鍾玉澈揉揉自己發疼的腰,扁起下脣沒好氣地迴應道:“原來是個瘋乞丐啊,早知道的話本少爺就懶得救你了!”
“鍾涵,你……”拼命地掙動了幾下,邢佑本想繼續開口說什麼,忽然心中一涼。
他忽而想起,他現在身在古代,看着面前這個少年,一身華貴雍容的裝扮,長長及腰的黑髮,那張熟悉的臉龐,卻多了許多生分。
難道他不是鍾涵?
“你……你叫什麼名字?”被人桎梏着,邢佑忘了處境,仰面猶疑地低聲問道。
“我?”鍾玉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納悶地皺起眉頭,嘲弄地嬉笑道,“整個京城還沒有人不知道小爺我的名頭呢!罷了,你不過就是個乞丐,不知道也不足爲奇!瘋乞丐,我告訴你,我乃大名鼎鼎的百花樓樓主沈悅芳之子,百花樓的頭牌鍾玉澈,玉少爺是也!”
“鍾……玉澈?”邢佑喃喃自語般垂下了頭,心裡百感交集,本來熠熠生輝的眸光一瞬間恍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原來不是鍾涵……
這麼說來的話,只有他一個人來到了這裡,其他人都……
死了……?
心臟怦然一跳,呼吸變得急促紊亂!
不對!
鍾涵不可能死的!可能鍾涵也跟着自己穿越到了這裡,可能他還在哪個角落等着他去援救,他不能在這裡耗着,他要去找鍾涵!
艱難地咬牙失去理智般他奮力甩開了身上三名大漢的壓制,爬起來就往門口處衝去。
鍾玉澈在身後急聲大喊:“快!快抓住他啊!!”
邢佑氣虛體弱地纔剛拔腿跑出門口,就被那幾名大汗給強制又抓了回去。
緊緊按住他的肩頭,他的膝蓋後被人狠踢了兩下,迫使他“噗通”一聲便跪在了鍾玉澈面前。
“瘋乞丐,你跑什麼呀!我又不是吃人的野獸,你這麼着急着要走幹什麼?”鍾玉澈蹲下來調侃地撥開蓋在邢佑眼睛上幾縷長劉海,直視着他的眼睛。
從那雙暗沉冰冷的眸子裡,他好像看到了什麼一樣讓他心臟怦然悸動了一下。
這雙狹長好看的眸子,冷若冰霜,卻帶着一股威嚴不可侵犯的魄力,即便是在一身骯髒的裝束下,也難掩他原本就應該是一個威風凜凜的王者的氣息。
“放開我!我要離開這裡!”邢佑沉怒地瞪着鍾玉澈,低聲斥道。
看着這麼奇怪的人,鍾玉澈一下子來了興趣。
他充滿玩味地勾起嘴角,邪佞地調笑道:“我還沒負起剛纔傷了你的責任呢,你怎麼能說走就走?”
邢佑盯着這人的臉,即便面前的少年笑容再怎麼邪惡,但他就是長着一張鍾涵的臉孔,讓邢佑困惑心疼。
面前的少年笑容越是撲朔迷離,邢佑就越難以將他代入到鍾涵的形象裡。
鍾涵……如果這人是你……該有多好……
既然少年要和他對峙,他如今體力盡失,也沒辦法做出什麼反抗。
在心裡兀自想了一遍,邢佑語氣一冷,毫不畏懼地迎上鍾玉澈的視線,冷聲問:“好……你想怎麼樣?”
見瘋乞丐終於順了自己的意,鍾玉澈總算心情大好。
他站起身,翩然地轉身隨後吩咐道:“來人啊,找幾個下人來給這個乞丐洗浴!”
洗浴?
邢佑還沒來得及反應,鍾玉澈已然春風滿面地出了廂房,並順手關上了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