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庭羲出征在即,府中的人心態各異。
言世臣是男人,對建功立業看的要重些,言家又以武傳家,言氏一族的子孫長大後都要從軍上陣殺敵,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
太妃是母親.愛子如命,她在意的是言庭羲的安危,她不在乎她的兒子建立多少功勳,她只要他在她的身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然而她不能阻攔他出徵的行程,唯有含淚跪在佛前,求大慈大悲的佛祖保佑他平安歸來。
何輕語沒有親歷過戰爭,對戰爭的印象,只停留在電視劇、電影和小說描寫中,但是這其中的殘酷性和毀滅性,她是知道的。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殺戮,戰場上的情況更是瞬息萬變,生死難定,誰都無法預料戰爭的勝負,更無法斷言戰爭會在什麼時候結束。戰場上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人命輕賤地如同草芥。
數年前,言庭羲去打倭寇時,他對她來說只是陌生人,她無須在意他的生死,而今,他是她的夫君,又相處了這麼久,說不擔憂是不可能的。從議事廳回來後,何輕語就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美人蕉發呆。
府中最鎮定的人應該是鄭春芽,她如常地在房裡繡花,波瀾不驚。許氏姐妹把婢女們趕出了房,躲在裡面不知道在商量什麼。洪俏麗表現的最爲焦躁不安,在屋裡來回的打圈,只是她擔憂的不是言庭羲的安危,而是怕言庭羲這一去幾年不回,她變得人老珠黃,到時府中就會進更多新人,她沒辦法再爭寵,地位難保。
被言庭羲丟在蒹葭院裡的兩位準姨娘愁容滿面,她們的名分未定,言庭羲這一走,她們的處境就更加的不堪,偏偏又逢國喪,她們就算想求言庭羲給她們名分都不可能,但是不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在府中虛度年華。
衆人心思各異地過完這一天,等言庭羲從軍營回來時,已近黃昏,五位郡主和郡馬帶着孩子們趕了過來,爲他餞行。用過豐盛的家宴後,又閒聊了數句,才各自散開。
走出院門,言庭羲拉起何輕語的手,道:“娘子,陪爲夫去園子裡走走。”
何輕語柔順地點了點頭,任他牽着她的手,沿着小經緩步前行。天上沒有月亮,繁星佈滿整個夜空,花草中有小蟲在鳴叫。
“娘子,爲夫走後,你要多勸着母妃,不要讓母妃太過憂心。靜靜地走了一段路,言庭羲開口道。
“太妃那裡我會好生侍奉的,你放心。”何輕語柔聲道。
“你自己也要保重身體,府上的人不聽話,就打發出去,另買好的進來使。”
“內宅的事,我會看着辦的。”
“語兒。”言庭羲伸手摟她的腰,順勢一帶,把她圈在懷抱中,低下頭,看着她明亮的雙眸和美麗的小臉,不捨地輕嘆,“語兒,真想帶你一起去。”
“王爺,你見哪個將士打仗是拖家帶口的?”何輕語沒想到言庭羲兒女情長起來,啞然失笑道。
“壞丫頭。”言庭羲一番情意就這樣被何輕語給糟蹋了惱羞成怒,俯身吻上那帶笑的脣,用力地吮吸着,啃咬着,懲罰她不知好歹。
跟隨在後的婢女們無聲地竊笑,全都側過身去,不好直視親暱的兩位主子。
“那邊兩個是誰?鬼鬼祟祟的要做什麼?”子衿突然厲聲喝問道。
這突如其來的喝斥,讓親密貼在一起的雙脣分開,不過言庭羲並沒有放開懷裡的佳人,擡眸看清子衿喝斥的是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少女,剛剛還柔情似水的雙眼凝成寒冰。
“玉芝,怡屏見過王爺,王爺金安萬福!”兩個少女低垂斂目向言庭羲行禮,卻故意忽略被言庭羲圈在懷中的何輕語。
言庭羲不發一言,擡手幫何輕語垂落下來的碎髮撫到耳後。何輕語眸光微轉,依在他的懷裡,不動聲色,看他如何處理此事。
“你們是誰?在這裡做什麼?”子衿明知兩人的身份,卻故意裝着不知,板着臉盤問道。
“王爺,我是玉芝(怡屏),我是……” 兩人語結,要怎麼回答纔好呢?這時她們才意識到她們身份尷尬的讓她們無法說出口。
“娘子,爲夫累了,我們回房歇息去。”言庭羲摟着何輕語轉身就往回走。
“王爺!”玉芝和怡屏不甘心地叫道。王爺怎麼能對她們視而不見呢?雖然王妃是很漂亮,但是她們也不差呀!玉芝拉着怡屏的手,跑到言庭羲和何輕語的面前,跪例在地,“王爺,妾身姐妹進府是爲了侍奉王爺,王爺怎能時妾身不聞不問?”
何輕語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敢用這種口語和言庭羲說話的女人,少之有少,鄭親王這位庶女膽子不小啊!
言庭羲微微眯起雙眼,臉色陰沉,“你們這是在責問本王?”
“妾身不敢!妾身姐妹進了王府,從此就是王府的人,定然會一心一意侍奉王爺,還請王爺憐惜。”怡屏連忙補救,汾陽王可是連姨丈都忌憚的人物,她們更加得罪不起,若是被送了回去,她們的下場將會是悲慘的。
“這裡是汾陽王府.想清楚誰才你們的主子。”言庭羲神情漠地道。
內宅之中,以主母爲尊。剛纔她們只給王爺請安,卻沒給王妃請安,纔會惹怒王爺。怡屏扯了一下玉芝,向何輕語磕頭,恭敬柔順地道:“妾身見王妃,妾身不知王府規矩,沒有給王妃請安,失了禮數,是妾身的不敬。從今往後妾身會克盡職守,晨昏定省。王妃若有差遣,請儘管吩咐,妾身定會盡心盡力侍奉王妃。”
愧是經過特別訓練的人才,這見風轉舵的本事還真不錯。何輕語知道她們進府是身不由己,也不去爲難她們,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喜歡清靜,你們無事不要來打擾。”
“王妃說的話,你們聽明白了?”言庭羲冷冷地問道。
“妾身聽明白了。”玉芝和怡屏應道。
言庭羲再不理會她們,摟着何輕語,越過地上眼巴巴的女人,緩步慢行,漸行漸遠。
“王爺。”玉芝從地上爬了起來,不甘心地在後面喊道。怡屏神色黯淡,她們來到汾陽王府都有一個多月了,王爺對她們棄之不理,當她們是擺設,別說侍寢,連召見一面沒有,要不是今夜,她們買通那些婆子,還不知幾時才能見上他一面。
子衿使了個眼色,婢女們一攔住了玉芝,將她們送回了蒹葭院。子衿又找來盧五勇家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盧五勇家的氣得臉發青,等子衿離去,她就把看守兩人的婆子婢女們拖出去各打了十板,罰了一個月的月錢,又告誡了一番,才讓她們回蒹葭院繼續當差。
何輕語對這個小插曲並沒在意,和言庭羲回到隰桑院,沐浴更衣後,拿出了個紫檀木匣子,遞給言庭羲,“這個給你。”
言庭羲接接過匣子打開,裡面整整齊齊放了一匣子的銀票,“語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從來都沒問過我賺了多少錢,昨兒突然問我,我覺得八成是軍餉不夠,你才問的,所以就叫人取了五十萬兩出來。”何輕語看着那一匣子的銀票有些肉疼,嘟了嘟嘴,“等你有了錢,記得一定要還給我。”
“傻丫頭,就會胡思亂想。”言庭羲放下匣子,把何輕語摟進懷中,“昨天,我只是隨口問問,軍餉早已備齊。”
“真的嗎?”何輕語仰面看着他,眸光清亮。
“當然。”言庭羲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何輕語此舉讓他感動萬分,“語兒謝謝你。”
“不謝。”何輕語笑得眉眼彎彎,她的五十萬保住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言庭羲剛一動,何輕語就跟着醒來了服侍他穿衣,送他到門口,猶豫了一下,拉着他的衣袖,“我去送你。”
“大軍是從校場出發,你不能進去。等我回來時,你去城外接我。”言庭羲用力抱住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幾乎要把何輕語的腰給折斷,良久,他鬆開了手,“娘子,爲夫走了。”
何輕語看着言庭羲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輕咬着下脣。
“奴婢聽外面的人說,王爺是戰神,戰無不勝,王爺一定會打敗那此瓦刺人平平安安的回來的,你就放心吧!” 采薇把一件披風搭在何輕語的肩上。
“嗯。何輕語點了點頭,言庭羲他一定會活着回來的。
大漢朝天順元年五月初三辰時,身穿明黃色箭袖勁裝的天順帝乘着御馬,在數千禁衛軍的簇擁下,從皇宮出發,來到了校場之中。他飛身下馬,步履穩重走上閱兵將臺,撥出在腰間的寶劍,高高舉起。
文武百官、禁衛軍以及三萬將士下跪,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勁風吹拂,戰旗飄揚,在震天的呼喊聲中,天順帝面色沉肅,從內侍官手中接過帥印和兵符,大聲道:“言愛卿何在?”
“末將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言庭羲一襲黑色盔甲,身披紫色戰袍,單膝跪在天順帝身前,雙手接過帥印及兵符,高舉過頭。
“天佑大漢大漢必勝!“將士們吼聲如雷。
戰鼓齊擂,言庭羲躍上戰馬,再向臺上的天順帝行軍禮,撥過馬頭,彪騎營的將士們軍容齊整,紛紛翻身上馬,緊隨玄色的帥旗而行。
馬蹄揚起漫天黃土,在天順帝的殷切地目光下,汾陽王言庭羲率兵出征,去迎戰瓦刺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