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診廳裡空無一人,樊鼎和了塵和尚上山去晨練還沒回來。佛堂裡只有上官蘭兒在念經。
正躺在牀上的潘玉正在做夢。她夢見了宇文芙蓉,還是第一次隨大禹國國王宇文烈來新月國訪問的時候,她站在了華麗的馬車上,是那麼的青春靚麗,高貴,優雅。從她身旁路過時,那像星星般閃亮的大眼睛看着她,精緻白皙的臉上是花朵般絢麗的微笑。而自己,卻是那麼的卑微,粗俗,心裡充滿了羨慕嫉妒恨。她還看見,自己一直愛慕着的皇太子李祁,眼裡充滿了愛戀,走向芙蓉迎接她,他們手拉手站在一起,猶如金童玉女,羨煞衆人......
她的心碎了,散落一地。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她又看見,夜深人靜的皇家花園裡,一臉邪惡的王嬤嬤叫人拖着被打昏了的蓉妃推進了荷花池。
王嬤嬤那張醜陋惡毒的臉在月光下顯得鐵青,像一隻從地獄裡逃出來的母夜叉,她嚇得猛然驚醒!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溼。
她睜開眼睛一看,自己好好躺在牀上。原來是一場噩夢。才鬆了一口氣,又緩緩閉上眼睛。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李密的叫聲,驚魂未定的潘玉又是一驚,要不是緊緊抓住被子,差點從牀上掉下來。
看見她動了,太監以爲她醒了,連忙走上前去準備伺候她起牀。沒想到潘玉一把抓住太監的衣袖,戰戰兢兢地問道:“外面出什麼事了?好像是密兒的聲音,你們聽清他在喊什麼了嗎?”
現在外面發生的一切,都令她膽戰心驚。
太監見她渾身是汗,一面扶着潘玉坐起來安慰她,一面叫宮女爲她拿來替換的衣服,尖着嗓子道:“皇后娘娘別害怕,咱家看了塵大和尚和他徒弟都不是壞人,他們不會爲難王爺。王嬤嬤也被捆了起來,動彈不得。咱家這就叫人出去看看。”
這些宮女太監平日裡在宮中受盡王嬤嬤的折磨,恨不得借大禹國的人之手處理了她。
這時,一個宮女端着一杯新沏的茶從外面進來放在了潘玉的牀頭。
她激動地說:“皇后娘娘,王爺的病治好了!”
潘玉聽了一頭霧水,心想,昨天晚上見他還是病懨懨的,怎麼睡了一覺就治好了?不會又是在做夢吧?
“真的假的?你不會聽錯了吧?”她瞪大了眼睛鬆開了太監的衣袖一把抓住宮女問。
宮女說:“是真的,我親耳聽見王爺自己說的。”
潘玉說:“密兒人呢?”
正說着,李密一陣風似地衝了進來,拉住潘玉歡快地說:“母后,我的病好了,阿鼎治好了我!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用躲在府裡苟延殘喘等死了。”
潘玉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兒子這些年來過的什麼日子,她這個做孃的最清楚。看不見希望,得過且過,痛苦不堪,比死都難過。
李密眼中閃過一道殺氣說:“那個可惡的王嬤嬤,一定不能放過她,我要殺了她給蓉妃報仇!”
潘玉緊緊拉住李密的手,怎麼看也看不夠。往日裡那個弱不經風的孩子一下子就長大了。風度翩翩,挺拔高大,那張英俊的臉龐,深邃的雙眼,像極了李祁,具有王者風範。
“密兒,我的皇兒,太好了,你的病真的好了。母后對不起蓉妃,對不起你父王,也對不起新月國的臣民,母后今後一定改邪歸正,信守諾言,吃齋唸佛,爲百姓祈福......”潘玉淚流滿面,語無倫次,但心裡甜甜的。
李密手持利劍,一身的殺氣向柴房走去,他要親手殺了王嬤嬤,以慰蓉妃在天之靈。
樊鼎和了塵和尚一面走一面商量給蓉妃做法事走進院來,見李密氣勢洶洶地持劍踢開了柴房的門,就猜到了他的用意。
樊鼎連忙上前攔住他說:“李密,你不能殺她。”
李密瞪着滿是殺氣的眼睛說:“如此惡奴,本王爲什麼不能殺她爲蓉妃報仇?”
樊鼎說:“她殺害蓉妃,偷走大皇子,危害後宮,爲非作歹,等等禍國殃民的罪狀雖然罪該萬死,但是,應該交由皇上和刑部來審判定罪,你不能隨便殺人。今後,你要做一個人人敬仰的好皇帝。”
李密看着樊鼎關懷的眼神,覺得有理,放下了劍說:“阿鼎,我聽你的,到了京城再與這惡婦算賬。”
樊鼎說:“今天我們要給蓉妃做場法事超度她,你也來吧。”不知爲什麼,李密的心裡有些空虛。二十二年了,他們共處一體,突然,她就這麼一聲不吭的離開了,李密似乎覺得身體一下子被掏空了......
他幽幽地說:“她真的走了?她走得好嗎?”
樊鼎點點頭說:“她走得很安詳,很好。她讓我對你說聲對不起。”
李密的眼圈紅了。
他輕輕地抹了一下眼角說:“都是潘府的錯,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和母后,我會叫母后向她認罪。母后向我保證,一定會吃齋唸佛,一心向佛。”
了塵和尚在一旁觀察李密,對他很是滿意。他心地善良,有擔當,嫉惡如仇,是非分明,是個當皇帝的好苗子。
蓉妃的法事做得很隆重,由了塵大法師主持,樊鼎協助,新月國的潘皇后和慶王爺,大禹國的上官郡主和上官少將軍都參加了。首先,潘玉和李密跪下向宇文芙蓉磕頭謝罪,然後是上官蘭兒跪在地上哭昏了過去,被百合扶走。最後,由樊鼎代表親屬將她入土爲安。
夜晚,大家聚集在了問診廳,明天一早,就要各奔前程。茶爐上的炭火燒得正旺,茶壺發出咕嚕咕嚕的水開的響聲。樊鼎爲大家沏上茶水,兩國之間圍繞着蓉妃所有的恩怨,都在這暖洋洋的屋裡隨着嫋嫋的茶香化解。
眼看着就要與樊鼎分手,李密毫無睡意,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要對樊鼎講。
樊鼎一面收拾東西,一面看着像孩子般粘人的李密笑眯眯的囑咐他說:“你的病已經基本痊癒。但是,由於這些年來的折磨,你的身體還很虛,回京後要繼續調養,吃的清淡。”
李密厚着臉皮說:“我不管,既然我還沒有徹底痊癒,你就再給我治治。”
樊鼎笑着說:“都是要娶媳婦的人了,還沒個正形。”